每次有新開放的展覽,不論是哪個國家哪個專業的,總是有不少法國人慕名而去。先生有時候會說:「噢,法國人真是一個好奇的民族!」展覽門口往往都會有長長的隊伍,站隊的法國人總是不緊不慢一點不着急的樣子,先生又會說:「法國人真是一個愛排隊的民族!」
這一次,是先生為我們安排的周末活動,他選擇了一個也許我永遠不會主動考慮想去的景點─「藏古堂」。去之前先生只是說,這是一個地下博物館。
出了地鐵站,我便看到了一間小小的屋子面前排着長隊,排隊的人們沿着綠色的草地排到了下一個街口。看着人們好奇探望的眼神,我想,這應該是個不錯的地方。
順着慢慢挪動的隊伍,我們花了一個小時才走到那間小屋的門前,買上票,抱上已有點疲倦的女兒開始下樓梯。石頭做的旋轉樓梯並不算太窄,但是每級台階比普通的要高,每次踩下去總會揚起一點塵土,而身邊昏暗黃色的燈光讓我感覺並不是很好。
台階越走越窄,不知道走了多久,我們才到了一個寬敞的地下洞穴。後來我才知道,我們一共走了一百三十級台階,相當於十層樓。比起室外的炎熱,地下洞穴顯得格外的陰冷。女兒也好奇地走來走去,突然指着不遠處的一面牆說:「那個石頭上兩個黑色的洞是什麼?」我扭頭一看,吸了一口冷氣,發現一整個牆壁面前堆滿的竟然是骷髏頭。我扭頭看看先生,他有點尷尬地說:「不好意思,我以為是一個地下博物館,看點海洋生物化石什麼的。」
這條長長的地道裏堆滿了屍骨,卻異常整齊地按頭骨和其他骨頭的長短分門別類地堆積成山。 一邊走我一邊讀着一些簡介,才明白這個「藏古堂」的由來。
十八世紀瘟疫橫行,很多人在疫情中失去生命。由於疫情發展得快速並且嚴重,人們根本找不到多餘的空地來安葬死去的人,這一個被廢棄的採石場最後成了堆積屍體的地方,據說有多達六百萬屍骨存於此地,令這個地下的「藏古堂」跨越了整整六個街區,有一萬多平方米。
這樣堆放屍骨的洞穴讓我驚嘆,但更難以置信的是,法國人竟然花費了極大功夫,把這裏整理成為一個博物館,每天限制二百人入內參觀,遊客還絡繹不絕。
我沉默着繼續往前走,認真的看着一段一段描述死亡的名言,看這一個洞穴的歷史。值得提及的是,巴黎最著名的巴黎聖母院、羅浮宮的石材都取自這個堆滿屍骨的洞穴。
最後走出地面,還有工作人員檢查背包,以防有人帶走一塊骨頭。
我深深吸了一口氣,彷彿才覺得有了生命的氣息。我突然理解了這個象徵死亡的博物館的意義,這是一種敬畏,對生者,對死者;對人生,對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