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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門「盟主」文徵明集藏、鑒、畫一身

時間:2016-08-24 03:15:54來源:大公網

 

 

  圖:文徵明像

 

  明代皇家收藏不興,因而大量的古代書畫名跡流轉於民間。「蘇人以為雅者,則四方隨而雅之;俗者,則隨而俗之。」這是明代蘇州古代書畫鑒藏圈的寫照。特別是吳門畫派的文徵明,他既是藝術流派的領袖,又因其藝術造詣而別具眼力,成為書畫鑒藏群體的核心人物。/大公報記者 周婉京

  「明人重聲氣,喜結文社。」明代士人因血緣、地緣、身份、修養、趣尚組成各種團體會社,吟詠酬唱,雅集結社是當時士子文人交往的主要形式。藏書家基於校書、訪書等藏書專業上的問題,需集合眾人意見進行資訊交流,文會過從應運而生,促成了許多圈子的藏家社群。

  惠山茶會 仕途求名

  文徵明(一四七○—一五五九)原名壁,字徵明,更字徵仲,號衡山居士、停雲生,他是明代中葉吳門文人集團的代表人物,與當時的文人往來非常頻繁。文徵明的早期畫作《惠山茶會圖》寫他與朋友蔡羽、湯珍、王寵、王守等人暢遊無錫惠山的情景。畫面採用截取式構圖,將「文會」現場置於一片松林之中,諸人冶遊其間,或圍井而坐,展卷吟哦,或散步林間,賞景交談,或觀看童子煮茶。人物面相雖少肖像畫特徵,反映了文人畫家傳神勝於寫形的宗旨。青山綠樹、蒼松翠柏的幽雅環境,與文人士子的茶會活動相映襯,營造出情景交融的詩意境界。文徵明以「嗜茶如命」著稱,有人統計過他的詩作中提及茶事的就有一百五十餘首。《惠山茶會圖》卷後還有蔡羽等人為此惠山之行所作之詩。一一錄下,昔賢風流,令人追慕。

  「吳門四才子」當中,祝允明五歲能寫榜書,唐寅十六歲高中解元,徐禎卿十八歲成了進士,惟獨文徵明開蒙最晚。文徵明從十幾歲起,便跟隨父親遊宦四方,耳濡目染官場中事,早已將出仕當成自己未來的人生志向。再加上文徵明祖父、父親和叔父皆在朝中做官,官譽俱佳,皆令文徵明萌生求取功名之心,希望在政治上有所作為。

  可惜,文徵明在科舉考試上並不順利,連連受挫,懷才不遇使他對科舉考試逐漸失去興趣,反而對家藏的琴書舊業益發重視。他曾作詩云:「京城兩月按征衫,此日停雲一解顏。道路何如故鄉好,琴書能待主人還。已過壯歲悲華髮,敢負明時問碧山。百事不營惟美睡,黃花時節雨班班。」又雲:「背郭通村小築居,任心還往樂何如?山中舊業千頭橘,水面新租十畝魚。未遂隱謀避聊俗,不忘壯治有藏書。抱衾曾借西齋榻,回首題詩十載餘。」

  避世藏書 玉蘭為堂

  他築有藏書樓「玉蘭堂」,收藏大量善本書,經史子集皆有涉及。「玉蘭堂」位於文家庭園之中,庭園內種植海棠、梨花、菊花、牡丹等名花,亦有青竹。庭園之中,文徵明最愛的玉蘭花,於是便有了「文壁避世藏書為玉蘭」一說。他曾為歌詠玉蘭花的芳潔高雅,於其《甫田集》賦雲:「時雨祛殘著,涼飆集華軒。春徂眾芳歇,晚蕙抽璚根。重茲蘭之屬,不與凡卉群。離離水蒼珮,肅肅紫霞紳。耿耿狐榻畔,燕對如高人。啟扉得良友,列案羅清樽。於焉撫靈植,一笑滌塵煩。微風南牖來,濃馥散氤氳。有時參鼻觀,即之已無存。譬彼孤潔士,可望不可親。如何庭階近,有此幽谷芬。相忘餘冽中,漸久不復聞。魯哲日已遠,楚累亦沉淪。無能被雅操,且複酹芳魂。」由此足見文徵明對玉蘭花的獨鍾與欣賞。

  在後代藏書家的心目中,「玉蘭堂」鈔本與吳寬的「叢書堂」鈔本、葉盛的「菉竹堂」鈔本齊名。而由文徵明親自鈔寫的圖書(世稱「文鈔本」),價值最高價。文徵明收藏的善本內容亦豐富,包括:經部有宋刻本《周易》十卷;史部有元刻本《資治通鑒》二百九十四卷,是元代興文署刻本;子部有宋刻本《洪氏集驗方》五卷,後有「乾道庚寅(一一七○年)十二月十日鄱陽洪遵」書跋;又有宋刻本《沖虛至德真經》八卷,卷首有「玉蘭堂」、「辛夷館」二印。集部有宋刻本《杜工部草堂詩箋》二十六卷,卷後有「雲衢余成元德校正」字樣,卷中有「玉蘭堂」圖記;又有宋刻本《白氏文集》七十一卷,為紹興初年刻本,卷首有「玉蘭堂」圖記。

  翻看這些藏書,便能得知文徵明藏書印的使用習慣。他除在藏書頁首皆用「江左」長方印,有時也用「竹塢」、「停雲」等印。其餘較知名者約略有「玉蘭堂」、「辛夷館」、「翠竹齋」、「梅華屋」、「梅溪精舍」及「煙條館」等。觀其藏印之豐,更見藏書之富。「玉蘭堂」在明代長洲,甚至蘇州的藏書界,頗享盛名。

  戲墨弄翰 鑒藏專精

  文徵明在生員歲考時,十次應舉均落第,白了少年頭。五十四歲那年,他受工部尚書李充嗣的推薦到了京城朝廷,經過吏部考核,被授職低俸微的翰林院待詔的職位。這個官職實際相當於一個辦事員,每日需面對各種繁瑣、乏味的事務文書,在官場上還要遭受他人排擠。文徵明做官期間曾給兒子文彭、文嘉的書信中談及乞歸意圖:「石湖風景,常在夢中,若得遂請,甚於進官也」。一五二三年,時年五十七歲的文徵明辭官出京,返回蘇州定居,潛心詩文書畫。他決心不再求仕進,以戲墨弄翰自遣。回歸故里後,文徵明聲望如日中天,他依靠着人脈廣泛的藏書、鑒畫圈子,成為繼沈周之後的新一代名吳門畫壇盟主。   明代當朝的十七位首富中,蘇州地區佔居一半。其中,安國、鄒望、華夏、董份、項元汴等富商,在古代書畫購藏過程中,均受到文徵明的指導。嘉興的項元汴雖與文徵明相差幾十歲,和文徵明本人交往不深,卻在文氏過身後繼續尋求文彭、文嘉的指點,令其在金石書畫、銘識鐫刻上都能辨別真贋、析及毫髮。

  隨着商品經濟發展,字畫古玩愈發興旺。在消費需求和利潤空間的雙重刺激下,書畫作偽在明後期達到了一個高峰。明文學家沈德符在《萬曆野獲編》說:「古董來自多贋,而吳中尤甚。文士皆以餬口。近日前輩,修法莫如張伯起(鳳翼),然亦不克向此中生活。至王百谷(穉登)全以此作計然策矣。」談的正是知名收藏家張鳳翼、王穉登借偽作漁利的事。

  當時,沈周的畫往往「片縑朝出,午已見副本;有不十日,到處有之,凡十餘本者」,文徵明的畫則「遍海內外,往往真不能贋十二」。對於這種情況,文、沈並不計較。他們認為這些不知名的畫家繪畫技藝並不低,借助名家而獲得一部分利益並不為過,是可以理解的。據載,沈周見到別人仿自己的作品時,不生氣也不追究,有時甚至還爽快地答應其請求,為之題款。

  相傳文徵明有個入室弟子叫朱朗(朱子朗),畫得很像老師的畫,文徵明的應酬之作有時就出自他手。一位客寓蘇州的金陵人派一小童請朱朗畫一幅文徵明的贋本。誰知那小童走錯了路,誤到文徵明家中,還講述了主人要文徵明贋本的要求。文徵明微笑着接受了潤筆,然後拿自己的畫署上朱朗的名字交給小童,說:「我畫真衡山,聊當假子朗,可乎?」一時傳為笑談。

  和乃隨和 介是狷介

  畫名如此之大,作偽者接踵而至,可謂是「寸圖才出,千臨百摹」。明人馮時可在《文待詔徵明小傳》中記載文徵明在得知有人造假時,非但未加責備,反倒替造假者辯解:「有偽為公(文徵明)書畫以博利者,或告之公,公曰:『彼其才藝本出吾上,惜乎世不能知;而老夫徒以先飯佔虛名也。』其後偽者不復憚公,反操以求公題款,公即隨手與之,略無難色。」

  文徵明有「生平三不肯應」的規矩:一是不給藩王作畫,二是不給宦官作畫,三是不給外夷作畫,秉持儒家正統士大夫的操守。正因如此,《明史.文徵明傳》對文徵明的性格為人作出三個字的評價:「和而介」。和乃隨和,介是狷介,確為其外圓內方的性格特徵。文徵明的「和」與其老師沈周的「和」相仿,與人為善,性情溫和。

  有趣的是,文徵明雖曾在七十四歲時於《琴賦》題有:「余老眼昏蒙,無足觀者」。八十八歲時,他卻仍以小楷寫《跋萬歲通天帖》,結構依舊精準,筆力絲毫未衰。文徵明是明朝罕見的長壽者,去世時將近九十歲,他的高壽亦使蘇州書畫鑒藏群體的「文徵明時代」十分長久,以至於無錫、松江、金陵、嘉興、徽州地區的大小藏家均受到其賞鑒之學的沾溉。

  從近代學者周道振、張月尊同撰的《文徵明年譜》中所附《後裔表》與《及門表》來看,文氏後裔中從事文藝者及門生各達五十多人,其後裔則跨越明清兩代,門生中則有三十餘人兼善書法。即使到明末吳門書派衰微、董其昌將「松江書派」推至巔峰之時,吳中一帶的文氏書風尚未被董氏取代。

  說起來,董其昌的成功也離不開文徵明的影響。董其昌的過人之處在於不師文之跡,而師文之心、師文之徑以追古人。董其昌在學書之初即以文徵明為參照對象。參閱董其昌《畫禪室隨筆》,可知董其昌曾研習過晉、唐、宋人法書名帖,而這些名帖基本上也是文徵明所研習過的。董其昌常以己書與趙孟頫相比,足見董其昌能在吳門書畫衰微之時異軍突起,文徵明對其影響之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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