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舊是不是一種普遍的人性,我沒有深入研究過,不好說。反正,當下在內地,那一個接一個的同學會,還有獨具中國特色的「插友會」(即一起上山下鄉的知識青年聚會),此伏彼起。曾讀過一位作家寫的系列懷舊文章,把什麼煤油燈、滾鐵環之類全包括進來,真叫人思緒翻飛。
如果讓我來懷舊,我首先想到放學回家的路上。如今的大街上,汽車排着隊走。學生放學後,低年級的有家長來接;高年級的多以自行車或汽車代步,已難得再現當年的景象。
上世紀五十年代,我先讀小學後讀中學。那時,街上汽車不多,放了學,老師讓學生自己回家。開籠放雀,是十二分愜意的時光。小學生,可以圍成一堆,看大樹下的螞蟻搬家。雖然老師不讓學生在街旁打彈子(即用手指彈那種可以用作跳棋的玻璃球),我們仍可以饒有興趣地看別的孩子玩。到了讀中學,就懂事多了,邊走邊聊是主要方式。那時沒有電視機,更不知道NBA為何物。校隊的比賽是我們常議論的話題。有時,路過工人文化宮的電影院,會去售票處旁的宣傳欄看看劇情介紹,還有明星照片。清楚地記得,新電影的票價,每張二毛五,挺貴的。我們看電影,一般只能進票價打折的「學生場」。回家的路上,小賀常是同伴之一,我們逾半個世紀的友誼,就開始於那一段路。
到了上世紀七十年代,我們都老大不小了,小賀先扣開婚姻的大門,想到要拉兄弟一把,有一年春節,他到我家拜年(我母親曾是我們共同的老師),他和我母親商定將其妹妹介紹和我認識。又過了一年,世上於是又多了一樁「半包辦婚姻」。如今,四十多年過去了,白頭到老已基本達標,當事人正一步步走向金婚。同學也早已成了親戚,是真正的親上加親。
我樂意作如此推理:當年若沒有那段放學後的回家路,我至今或許還是剩男。可能,很有可能,還不知到了個什麼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