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雖官微,吾兒即便是富貴子弟,其成其敗,吾已置之不論。但得附從佳子弟有成,亦吾所大願也。」鄭板橋說。他在范縣做知縣的第二年,也就是他五十二歲的時候,妻子饒氏生了一個兒子鄭麟。兒子長到五六歲了,鄭板橋就延請老師來教育兒子。一日為師終生為父,尊師重道歷來是中國的傳統美德,鄭板橋對兒子教育的方針和態度是「至於延師傅,待同學,不可不慎。」鄭板橋說:「吾兒六歲,年最小,其同學長者當稱呼為某先生,次亦稱為某兄,不得直呼其名。」
延請到優秀教師自然是幸事一樁,有利於兒子的教育成長,就是請不到優秀教師也不是什麼傷心的事,可以更進一步要求兒子,教育兒子學習不可一蹴而就,而應持之以恆,刻苦勤奮,方能取得好成績。於是鄭板橋說:「其所延師,不過一方之秀,未必海內名流。或暗笑其非,或明指其誤,為師者既不自安,而教法不能盡心。」認為「子弟復持貌忽心而不力於學,此最是病處。」即使所延請的教師不盡人意,也不能說三道四,指摘不斷,而應善於發現老師的長處和閃光點,也就是「不如就師之所長,且訓吾子弟之不速。」實在不能勝任教學的,也不應該立即辭退,而應等待來年,另作他處,在延請階段且不可有慢待之心和行為。用鄭板橋的話來說,就是:「年內之禮節尊崇,必不可廢。」
延師是這樣,就是那些來他家租種土地的農民,鄭板橋也是殷勤對待,一點兒不敢馬虎。
鄭板橋在《范縣署中寄舍弟墨第四書》裏有這樣幾句話:「吾家業地雖有三百畝,總是典產,不可久恃。」每年都有一些農戶來鄭板橋家租地,作為主人的鄭板橋是如何對待這些租戶呢?鄭板橋在《范縣署中寄舍弟墨第四書》諄諄告誡堂弟鄭墨:「愚兄平生最重農夫,新招佃地人,必須持之以禮,彼稱我主人,我稱彼為客戶,主客原是對待之義,我何貴而彼何賤乎?要體貌他,要憐憫他。」字裏行間流露了對那些佃戶的敬重之情。
鄭板橋出生於書香門第之家,只是早年家道破落,沒有昔日的光景。可是跟那些以租種田地為生的佃農相比,已經算不錯了,特別是他到山東范縣做知縣後,其處境更有所改善。對待那些一時陷入困境的佃戶,不跟他們為難,不趁火打劫置人於死地,而是倍加關切,盡最大幅度施以援手。他對遠在江蘇興化大垛的鄭墨說:「有所借貸,要周全他;不能償還,要寬讓他。」鄭板橋還以牛郎織女作比,強調佃戶在生活裏的重要性,他說:「織女,衣之源也。牽牛,食之本也。在天星為最貴,天顧重之,而人反不重乎?其務本勤民呈象,昭昭可借鑒也。」要求鄭墨把佃戶的務本勤勞看在眼裏,更要記在心上,時時感恩於這些衣食父母。鄭板橋是這樣說的,也是這樣做的。鄭墨來山東范縣看望他後,要回興化大垛老家了,鄭板橋就把平時官府給自己的薪水一股腦兒都拿出來塞到鄭墨的懷裏,囑咐鄭墨一定要把這些錢一一送到那些該救濟的人手裏。
「以文章品行為士先,教授生徒數百倍,皆成就。」鄭板橋父親鄭立庵在世時,鄭板橋家日子還不錯,用今天的話來說屬於小康人家,但當母親、特別是父親一去世,他的家庭一落千丈,陷入低谷,缺衣少食。鄭板橋為秀才時,一次發現家中的舊書箱裏有不少契券,這些契卷都是父親生前那些家奴所立,有的一兩張,有的五六張;有的數目小,有的數目大;有的時間早一些,有的時間晚一些等等。若加起來,那些家奴所欠鄭板橋家的糧款就不是一個小數字。鄭板橋一不做二不休,把父親生前那些家奴立下的契券全部用一把火燒掉了,「並不返諸其人」。等到鄭板橋僱傭人了,一概不留任何契券,鄭板橋說:「何苦存此一紙,使吾後世子孫,借為口實,以便苛求抑勒乎?」鄭板橋還說:「若事事預留把柄,使入其網羅,無能逃脫,其窮愈速,其禍即來,其子孫即有不可問之事,不可測之憂。」感嘆世上那些算盡機關的人到頭來大都沒有一個好下場的。
家奴或佃戶相當於今天的那些打工者,為了生計不得不離妻別子,背井離鄉,苦苦掙扎。「只要人人都獻出一點愛,世界將會變成美好的人間。」假如今天有更多的人像鄭板橋那樣關愛打工者,我們的生活不是更和諧更美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