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盧國沾(前)拍攝海報照片那天,太太(後右)和女兒陪伴在側/新娛國際供圖
據說當年盧國沾在「麗的」出任宣傳總監時,資深記者都知其「牙擦」,有一名初入行女記者不知底蘊,覺得他自以為是,於是向他說:「山水有相逢喎!」盧國沾馬上回答:「山水有相逢又如何?還要看到時邊個求邊個。」盧國沾後來因中風而隱退了二十年。本報記者近日在他家裏訪問了這位昔日的著名填詞人。如不是「新娛國際」董事總經理丘亞葵邀他出山,在下月二十二日至二十三日在紅館舉行兩場盧國沾作品演唱會,相信也難得以重溫「沾叔」的經典作品。/大公報記者 陳惠芳
沾叔家裏布置簡單。盧太說給他一早梳理好,「等?你們來。」沾叔沒有搭嘴,只是笑笑口。盧太所說的梳理好,也不過是將沾叔的頭髮梳理齊整,沾叔還是一身便服。這也好,感覺就如探訪一位前輩,沒有隔閡。沾叔在作品演唱會海報裏,穿得「西裝骨骨」。聽說拍海報當日,沾叔穿上西裝後,容光煥發,自信心完全回來了。最開心的人除了盧太之外,還有一班對這位詞壇聖手感到陌生的九十後,有機會聽到沾叔筆下的歌。沾叔作品充滿人生哲理,不像時下一些填詞人作品沒有中心點。記者有一次於電視上看到一位新人歌手,開腔唱第一句竟是「買奶……」嘩!這是什麼歌詞?
年輕時只睡三小時
沾叔閒時會將時下歌曲的詞改寫自娛。以前年輕時,他每日只睡三小時,如今睡得多了。今次訪問,沾叔其實說得不太多,有許多是其太太代答。盧太還不時搞搞氣氛,沾叔每答一個問題,盧太就會搭一兩句嘴,看似「互窒」,卻讓人感到鶼鰈情深。
沾叔填詞無師自通。一九六八年,盧國沾大學畢業後,加入無?電視的官方刊物,負責專訪電視台前幕後人員及撰寫影評,「那時的電影有張叫『本事』的紙,裏面有主題曲和插曲,我貪得意填字,還唸出來,看詞和音合不合韻。記得於一九七五年,巧遇一名監製,問我有無膽量為主題曲填詞,我最憎人問我夠不夠膽量,於是乎我填了人生第一首作品,就是伍衛國和呂有慧主演的《巫山盟》,自此之後,我便愈寫愈多。後來很多人問我你識寫歌詞嗎?我答他們:「咁點呀!」
年輕人最大本錢是吃得苦,那時他到無?上班,收工後便為報館的朋友做替工,一日工作十多小時,他都能撐過去。
「在報館收工後,回家與太太吃宵夜,之後睡三小時,然後通宵填詞,所以那時個個叫我『盧全能』。」此時盧太帶笑說:「他那時是三三制,即是每日要抽煙三包,飲三杯咖啡,邊個沖?當然是我,天亮就回無?上班。」
其後沾叔隨梁淑怡、林旭華、劉天賜等人跳槽佳視,人稱「六君子」,「我做宣傳總監,日日面對外人,記者覺得我『牙擦』,便叫我『牙擦沾』,哈哈!」翌年,佳視倒閉,沾叔去了廣告公司工作,但這位「牙擦沾」從沒停過填詞,當年在「麗的電視」工作的著名音樂人黎小田找他為電視劇《變色龍》主題曲填詞,之後麥當雄旗下的監製,都叫他為劇集主題曲填詞。沾叔後來還入了麗的當宣傳總監,「那時,我一晚可以填一首歌,我睡的三個小時,腦中幾乎都是拍子和歌詞。」其作品水準,令他與已故的黃霑,以及另一位填詞人林夕,成為填詞界三巨頭。
沾叔隱世前填了逾千首作品,也同不少歌手合作過,可是提及和歌手合作的趣事,他就一臉嚴肅說沒有。此時盧太搭口說:「同張德蘭、薰妮、甄妮她們,你都熟?。」沾叔沒有和太太鬥嘴,一句也不答。到上世紀八十年代,沾叔離開麗的,與太太自組廣告公司,一九九○年沾叔因一次意外,其後成了隱世詞人。
疲勞過度死過翻生
沾叔看似有點累,盧太接?說:「他當年出意外,是因為疲勞過度。有一日他在家中浴室沖涼,見他沖了半小時也不出來,敲門又沒有人應,我就撬開浴室門,驚見血流滿地,馬上叫救護車送他入急症室。血是因他撞傷眉骨,惟他一直昏迷,六、七個醫生一齊搶救也救不醒他,心跳指數又弱,院長同我說過多二十分鐘他還不醒就宣布他死亡。當時我很徬徨,出了急症室自言自語說:死啦!個女這麼小,還有老爺,你一句說話都沒說就走了?我一講完,就收到通知他有知覺,醫生再次馬上搶救,其後送上私家房。昏迷了四日四夜的他,未醒之前,病房電視播映《今生無悔》,護士就說:『盧生你醒啦!正播?你寫詞的主題曲《今生無悔》呀!』怎料他真的醒來,第一句便說『嘩!你班女人好鬼嘈?!』講完這句又再睡?了。」
沾叔那次中風導致半身不遂,他說只覺睡了一覺,因連夢都沒有,只記得浴缸的?液,卻原來他曾一度徘徊生死邊緣。
死過翻生,沾叔從此退隱,其間曾傳過他多次死訊。當年「牙擦沾」敵不過身體,如今起居飲食都要靠太太幫助,盧太對沾叔照顧得無微不至。訪問中,她雖走來走去,眼睛卻從沒離開過丈夫一眼,他要水,盧太即刻奉上,上洗手間,盧太又小心翼翼扶他進出。盧太說自己儼如她的「奴隸」。
沾叔與太太相識於中大新聞系,當年新聞系全班只得她一個女孩,沾叔又不時問她要不要原稿紙,本來不順路都要陪她坐車。心想她自己有錢買車,不用他送,他有傲氣,她自己同樣高傲。有說「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盧太並沒有飛走,她也有傲氣,人讚她強人般勁,她回應說:「勁乜鬼!」勁與否不是盧太說,是我看出來。此時沾叔說:「我走啦!(入房休息)無話說了。」此時「奴隸」即時走過去,把他從椅上扶起來緩步走入房間。我們也就此結束訪問。
走出沾叔家,「牙擦沾」、「盧全能」,或者大家覺得俱往矣!但他對詞壇影響卻是深遠,黃偉文、林夕等,至今對他仍十分尊敬。今天雖有很多填詞人,但要再出一個詞壇聖手,又談何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