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孔飛力被認為是繼費正清之後，引領美國對中國近代史研究走向新方向的重要學者\Courtesy of Harvard University Press

　　中國移民走向世界的近五百年歷史，是中國近現代史不可分離的組成部分。這些徘徊在故土和異域間的移民，如何面對自己的生活和命運？他們與異國他鄉的當地民眾、與中國本土乃至與世界市場又是怎樣的一種關係？在國家和世界的變遷中，他們又如何形成自身的社會認同和國家認同？著名歷史學家孔飛力（Philip Alden Kuhn，1933-2016）的著作《他者中的華人——中國近現代移民史》今年三月由江蘇人民出版社出版，該書將中國移民走向世界的五百年歷史，融會在中國與世界格局發展變化的框架中，對傳統文化中的“安土重遷”做了重新解讀。\偉森

　　孔飛力著作不是很多，每一本書之間出版的間隔都很長，但每一本着作問世都引起轟動，是學術界名副其實的“十年磨一劍”。從二十世紀九十年代中期，孔飛力轉而致力於海外華人史研究，並在歷經十餘年潛心研究後，於二○○八年推出《他者中的華人——中國近現代移民史》，他曾反覆強調：“海外華人歷史是中國大歷史不可或缺的組成部分。”

　　提出新的“近現代”起點

　　對於主要的移民生態，孔飛力分成以下三種不同的環境：一是亞洲的熱帶和亞熱帶殖民體系、美洲的殖民體系；二是由歐洲移民在“新大陸”和大洋洲形成的移民社會；三是殖民及後殖民時期主要集中於歐洲的各大都市，那裏是海外華人少數族群遭遇危機時再移民的目的地。

　　自上世紀六十年代以來，在以上各地都出現了某種與既往有所不同的中國新移民。在上述的三種環境中，不論是主動選擇、出於偶然或是迫於無奈，移民群體都已經發現或創造出了自身得以生存，乃至得以興旺發展的小環境。

　　本書研究的時間跨度約為五個世紀，這是中國不可阻擋地與外部世界相接軌的時代。在移民史的敘述中，孔飛力有別於以往的定義，將一五六七年視為中國“近現代”的起點，認為對於海外移民史而言，這一年中國朝廷下令解除曾經長期推行的海禁政策，有?標誌性的意義。至於本書所述的下限，作者選擇的是二十世紀末，當時的中國已經融入世界經濟。

　　一五六七年的海禁政策

　　一五六七年，明王朝正式下令解除曾經長期推行、但實效有限的海禁政策。從此，中國不可阻擋地與外部世界相接軌，與此相應，民間貿易在移民中的作用逐漸增長。

　　回顧這樣一個波瀾壯闊的中國移民史，中國南方沿海的居民注定有?其特殊的意義。起伏的山巒將沿海居民與內陸隔開，他們的生存策略不是面向內陸，而是面向大洋。這些生活在南方及東南沿海的航海族群，為中國的移民地理增添了新的指向：他們的貿易體系在地理上遠遠地延伸到了大洋彼岸。他們在大陸上的貿易站點或設於中國沿海，或設於東南亞。對他們而言，海岸線並非邊界，而是紐帶。

　　共同方言是族群凝聚力

　　中國南方及東南沿海省份曾經是、而且迄今依然是中國人向海外移民的主要區域。該地區包括三個省份，構成兩個自然地理大區域：東南沿海與嶺南地區。共同的方言是族群凝聚力的源泉，它有利於增進內部團結，互助互保，並且在生意上互通有無。在異地他鄉，原本互不相識的人可能因為同一方言而相互攀親敘舊，進而拓展生意往來。而且，共同的方言也是實現連鎖遷移的紐帶。

　　說到地域，方言也是影響移民與遷移的重要元素。有史以來，操同一方言幾乎是維繫中國人手足情感的重要源泉，方言是身份的標誌，並且與親緣、鄉緣相互交織。在整個中國的移民史上，無論是國內流動或跨國遷移，方言群的區分無不體現於他們的社會結構、身份意識、文化表徵、職業特性，以及參與公共事務等方面。

　　比如客家人，這絕對是一個不斷遷徙的族群，他們不斷向汕頭港及廣東北江、東江流域遷徙，在整個嶺南大區內到處都散布?他們的聚居點，他們從廣東或香港口岸向外遷移。

　　即使到了現今，方言群區似乎被世界性的商業整合所覆蓋，然而方言群依舊存在，而且仍然在維持華人大規模海外聯繫方面發揮作用。

　　遷移中的溫州

　　另一個在當代遷移潮中有突出表現的還有溫州。溫州是一個以人口流動遷移著稱的沿海地區，自從二十世紀以來，溫州人就廣泛活躍於中國境內和跨國遷移中。自一八七六年以來，當溫州成為通商口岸，並且成為國際遠洋航線上的港口之一後，向海外遷移就成為溫州人的選擇之一。

　　現時的歐洲是吸引溫州移民的主要地區，最早來到歐洲的中國移民是青田人，那裏盛產青白色的青田石。據說早在十九世紀八十年代，就有一位青田人將青田石雕刻賣給了好奇的外國人。當他發現青田石所具有的市場價值後，這名青田人就和他的同伴們在一八九三年登上海輪前往法國，從此開始了溫州人向歐洲的移民。

　　然而，移民群體有時難以被政府部門所規制。意大利托斯卡納地區是溫州移民較集中的一個地區，之所以這裏的溫州移民眾多，其中一個原因就是，該地的無證移民只要能夠出示工作證明，或者證明自己能夠自食其力，就可以在意大利獲得合法居留。因此，許多溫州人紛紛由歐洲其他國家轉道來到意大利。

　　孔飛力在書中說：“從十六世紀以來，中國史就不能不包括海外華人史，而海外華人史也一定要結合中國的歷史來分析。”的確，移民是中國近現代史不可分離的一部分，自從十六世紀以來，海外華僑的活動一直與中國的經濟發展息息相關。反過來，中國的發展也一路影響?海外華僑的生存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