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實招來，第一次注意到我是什麼時候？

　　「學校走廊。那時我聽到有誰彈奏Debussy的Arabesque no.1。彈得非常非常慢，而且有規有矩，卻不缺感情，只是那感情蓄意克制着，一如被什麼束縛，儘管本人毫不覺辛苦。」

　　─被什麼束縛着呢？

　　「聽說過飛機的比喻？想像有架飛機，它在高空飛翔。但有別於一般飛機，它沒有窗，只有一個攝影機，安裝在機首，讓機師掌握機外情況。這機師的飛行技術是如此嫻熟，他可以隨心所欲改變方向、速度、高度……看見大草原，他甚至可以俯衝而下，在距離地面僅僅那麼一點的半空掠過。」

　　「然而這裏有個問題：他如何能肯定自己真的在大草原掠過？當然拍到的影像是這樣顯示的，但影像和機外景物真的一致嗎？也許有黑客惡作劇，把影像偷換成Discovery Channel紀錄片？也許那駕駛艙不過是航空學校的模擬飛行訓練室？如是所謂駕飛機，實際上便只是玩遊戲。」

　　─Over over控制塔確認位置如何？

　　「如果波粒二元的radio wave能證明你存在的話。」

　　─也不能打開逃生門爬到機身外看。

　　「你意思是，唯其死亡方可給人看清真相的機會？」

　　─討厭哪。

　　「是很討厭。有些機師因無法再相信屏幕而迷失方向；更多人因為意識到世事如夢而試圖飛離航線規定，以獲取真實感。當然這也沒用，莫如說虛幻感更強了。如是飛機師們為生命徬徨不已。而你卻只是喝茶。所以我認為你的鋼琴相當有趣。」

　　─你呢？

　　「看你喝茶。當然只能透過熒幕。」

　　─所以我也只是Discovery Channel？

　　「Myth Buster。」

　　─倒是有一個Myth Bust的辦法。

　　「什麼？」

　　─你不自駕駛艙出去，我可以從外面進來。

　　「啊，這……很聰明。前提是你得首先登上我的飛機，通過走道，才能走進我的駕駛艙。」

　　─嘿，那麼，咯、咯、咯，進來囉，打擾了，關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