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日本,估計除了京都,沒有哪一個地方能比鎌倉更令文學青年嚮往。作為與京都、奈良齊名的三大古都之一,鎌倉儘管早已褪去昔日的繁華,靜靜地立於距離東京一小時車程外的神奈川縣,然而山林寺社間,蔓延的相模灣海岸線邊,歷史與現實的交錯疊影中,卻無不透露着蒼涼古韻,多少有些「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樓台煙雨中」的沉重與滄桑。
也許是因為近來重讀太宰治(一九○九─一九四八)的《人間失格》,信步在鎌倉的逼仄小道抑或綿長岸邊,總會不自覺地聯想起小說中的場景。比如,主人公葉藏拖着酒吧女招待常子「一塊兒跳進了鎌倉的海面」,「那女人囁嚅着『這腰帶還是從店裏朋友那兒借來的哪』,隨即解下來疊放在岩石上面。我也脫下披風,放在了同一塊岩石上,然後雙雙縱身跳進了海水裏。」
這段情節其實來自於太宰治的真實經歷。這位敏感而脆弱的大作家,在其四十不到的短暫一生中,總共自殺過五次,其中兩次都發生在鎌倉。小說還原到現實裏,二十一歲的太宰治與僅結識三天的酒吧女相約在鎌倉腰越町海岸,雙雙吃下安眠藥,結果酒吧女一命歸西,他得救了,還以「幫助自殺罪」被起訴。
之後一次在鎌倉的自殺,發生在一九三五年。經歷了芥川獎落選和東京都新聞社求職受挫後,太宰治跑到鐮倉的鶴岡八幡宮後山上企圖上吊。結果繩子斷了,自縊未遂。在小說《東京八景》中,他寫道:「這是在鎌倉跳海自殺騷動後,第五年的事情。因為我會游泳,跳海自殺是困難的,所以我選擇了確定可以的上吊自殺。但我卻再度失敗了,恢復了呼吸醒了過來。」
眼前的鶴岡八幡宮,高聳的鳥居門,紅彤的大殿,莊嚴地矗立在鎌倉的主街盡頭,街道旁多是工藝品店、咖啡館等,駐足拍照的人們大概不會想起八十多年前那位曾說「生而為人,我很抱歉」的作家企圖在這裏自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