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新山是大馬第二大城市

　　與馬來西亞的第一次接觸，要多謝新加坡友人的順風車。從新加坡的兀蘭新鎮，駕車經過連接星馬兩國的新柔長堤，便抵達馬來西亞的南方門戶，有「南門城」之稱的新山。

　　新山與新加坡隔柔佛海峽相望。在星馬民眾的心目中，新柔長堤是兩國殖民地歷史、二戰烽火和獨立風雲的世紀見證與集體回憶。作為最常用的過境通道，無論外交晴雨和歷史恩怨，新柔長堤始終扮演着聯通兩國民眾交往的友誼橋樑，為新加坡輸送數以萬計的人力資源，同時為馬來西亞帶來相當豐厚的外匯收益。每一天，由新山出發前往新加坡工作的電單車，以及由新加坡出發前往新山消費的私家車，在高峰時段，匯聚成蔚為壯觀的車水馬龍，「賺星幣花馬幣」已然成為兩地民眾的精明選擇。

　　作為馬來西亞柔佛州首府，新山是大馬第二大城市，亦是歐亞大陸最南端城市。在前年由全球化及世界城市研究網絡所公布的世界級城市名單中，新山名列「高度自足城市」；在今年由美世諮詢所發布的全球城市最佳生活品質排名中，新山更躋身東南亞第三宜居城市，僅次於新加坡和吉隆坡。

　　在旅居香港的筆者眼中，新山與新加坡的關係，則儼如深圳和香港的跨國翻版。在地緣上，新山可視為新加坡面向馬來西亞市場的腹地。在新山口岸附近，早已形成了便利新加坡人消費的商圈，提供多元化的餐飲、購物、休閒和服務體驗，置身其中，恍若時空倒流至上世紀九十年代的深圳羅湖。逼仄的街巷、低矮的房屋、簡陋的陳設、昏黃的燈光……雖然環境不免雜亂，甚至有從市中心誤入城鄉結合部之感，但勝在性價比着實吸引。更遑論肉骨茶混合肉香與藥香的濃郁香氣從滿是煙火氣的大排檔四溢飄散，大肆挑動味蕾，引人垂涎欲滴。

　　最地道的美食，往往隱藏在最古舊的食肆。在新山老街，即興開啟一場美食尋味之旅，從遠近馳名的麵包廠到門庭若市的咖啡店，炭火烘焙的香蕉糕、古法烤製的咖喱酥、本土風味的咖啡麵包、海南特色的煎炸雞排……透過祖傳家舖的舊日情懷，產生令人欲罷不能的味覺魔力。

　　新山老街最著名的兩間茶餐室，一為「華美」，一為「錦華」，一個「華」字，已經盡顯中華情意結。實際上，新山老街不只是傳統美食聚集地，更是大馬華人發展史的一本活字典。新山華族歷史文物館，以文化講古的方式，再現新山華人開拓新世界、傳承古文明之歷史縮影。在早期港主制度下，成千上萬的華人湧向新山各港腳，開墾荒地，種植甘蜜和胡椒，以汗水和血淚，迅速實現小漁村向大商鎮的華麗蛻變，成就了叱吒一時的柔佛蘇丹王朝。

　　華人無疑是新山開埠的功臣，受封「甲必丹」的首位華人陳開順、蘇丹紅人富商巨賈黃亞福、柔佛古廟出資者陳旭年等，可謂當中之佼佼者。由於早期華人多由汕頭南下，且多祖籍潮州，因此新山亦有「小汕頭」之稱。來自五大不同籍貫地的華人，分別組成潮州幫、廣肇幫、閩南幫、客家幫與瓊州（海南）幫，聚地而居，抱團取暖。其中，潮州人多從事雜貨米糧生意，廣肇人多從事建築業，海南人則多從事餐飲業。

　　五大幫還合力維繫華人廟宇—柔佛古廟，齊心供奉五尊神明：主神潮州的元天上帝，以及閩南的洪仙大帝、客家的感天大帝、廣肇的華光大帝和海南的趙大元帥。現存最古匾額可追溯至清朝同治庚午年間，上書「總握天樞」，由「潮州眾治子敬立」，另有四幅匾額，敬贈者分別為「福建眾弟子」、「廣肇府眾」、「客社眾信」和「瓊州府眾」，足見柔佛古廟是早期新山華社凝聚力量的核心組織，堪為當地華人的心靈寄託與精神支柱。上世紀九十年代，面對州政府強徵廟地，新山華社為捍衛古廟而奮不顧身的英勇事跡，更成為一時美談。每年的農曆正月二十一，柔佛古廟都會舉行一年一度的遊神慶典，五尊神明由五大籍貫代表護駕環遊市區一圈，場面隆重而盛大。而新山華人一直堅信：農曆新年是在遊神之後才正式結束。而今，以民間信仰為基調的廟會活動，在華社各界的傾力支持下，業已演變成為新山的年度盛事，並列入國家非物質文化遺產。

　　此去經年，眾神的狂歡，原鄉的記憶，凡俗的煙火，現世的安穩，交織成新山的浮光掠影，至今縈繞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