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過後，發覺大廈換了人清潔。之前是一個瘦瘦清潔伯伯，我幾乎每天早上都會見到他，有時在大堂掃地，有時在大廈外推着一個很大的垃圾車。在大堂見到，都會跟他說一句「早晨！」每一次，他都是低着頭，繼續掃地，同時回應我一句「早晨！」但在大廈外，他好像不認得我，專心工作的樣子讓我覺得一句早晨是打擾。

　　「他走了。」今天，走過大堂，聽到有鄰居問清潔伯伯到哪裏去了，卻換來他離開的事實。還記得，二月二十三日，我在這個專欄的一篇名為《派利是》的文章中，寫了一段話：

　　「除了管理員，有個崗位更需要我們的利是，就是清潔工人。整棟大廈大家最不想久留的地方，就是他們工作的地方。他們是大廈清潔的最得力幫手，卻是社會的最低層。一句『恭喜發財』，一封利是，給他們的不只是祝福，還有在寒冷天氣下的一絲溫暖。」

　　我寫這一段時，心裏是想着他的。也有發現農曆年過後，並未見他上班。那時候並沒有想太多，可能放假了，可能跟兒女去旅行了，最壞的想法只是給裁員了，卻沒想到已經仙遊了。

　　近月很多人離開。詩人余光中、國學大師饒宗頤、天才霍金，執筆之日，台灣才子李敖也走了。這些都是在世上發光發熱、對世界有很大的貢獻、沒人能代替的、獨一無二的人物。相比之下，清潔伯伯彷彿算不上什麼。他一走，大廈很快就請到替代的人了，是一位清潔嬸嬸。大廈沒有因為他的離開而變得不潔，地球也沒有因此而絲毫變色，住客如不是有心，也可能沒有發現換了人。

　　然而，即使他並不獨一無二、清潔的任務任何人都可以做，但他的貢獻還是不能被抹殺的。在過去的日子，那個曾經存在的時空，為我們服務的，就是清潔伯伯，沒有別人了。事實從來都沒有改變過：過去多年來大廈的清潔，是他的功勞，我要向他致敬，並說一聲：謝謝，安息。

　　就這樣，已經足夠了。

　　想為每一位小人物寫一本自傳，如果不行，至少給他們寫一篇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