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已經存在和思考了七千年,所有充滿智慧的說話都已經被前人說盡。從這個意義上說,我們都出生得太遲了。」這是十七世紀法國作家尚.德.拉布魯耶(Jean de La Bruyere)的一席話。然而,拉布魯耶還是出生得比我們早,有很多想說的話,且在一六八八年出版了名作《品格論》。
《品格論》一書令拉布魯耶樹敵很多,卻又留名於世,它既是一本描繪當時法國宮廷男女的素描集,又是一本集人生教誨、哲理思考與生活法則之作,當中名言甚多,例如談到男人的品格,他便寫道:「很多人都渴望給懶惰安上一個好名聲,希望沉思、談話、閱讀和休息可以被稱作是在工作。」
拉布魯耶之言,當然有其歷史脈絡,我懷疑,甚至是針對某人的一次批判,但事隔多年,暫且從字面理解的話,就是說,在工作與懶惰的二元對立之中,「沉思、談話、閱讀、休息」都無可質疑地屬於後者。
「沉思、談話、閱讀、休息」不可能是工作,我想,這想法放於當下的工作環境,實在妙極:沉思,當然不可能是工作,因為工作已經成為了講求效率的生產線環節;談話,也當然不可能是工作,因為工作已經成為了執行上司指令的反射式程序;閱讀和休息,更加不可能是工作,因為它們都是工作以外的奢侈品,而且兩者往往是有你無我,二擇其一的死敵。
沒有沉思、談話、閱讀、休息的人生,還可否稱得上人生嗎?如果智慧真的如拉布魯耶所說,認為沉思、談話、閱讀、休息就是懶惰的話,那麼,懶惰實在不用沾上「在工作」的好名聲了,因為懶惰,根本就比工作重要,懶惰本身就當有更好的名聲。
或許,這只是我對拉布魯耶的話之扭曲,但我也沒有想為我的扭曲安上一個好名聲的意圖。我只是想,我反而慶幸自己「出生得太遲」,於是有前人七千多年的話,可以讓我閱讀、沉思,好作對話,好作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