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段時間一位朋友拔了智齒,問其感受,說其餘都好,就是恢復期只能吃流食,嚼不動菜還不算什麼,不能吃肉實在煎熬。朋友臉上的痛苦神色真切,看來是饞得狠了,傷口剛一愈合,立刻相邀要「吃頓好的」來祭五臟廟。問她怎樣才算「吃頓好的」?朋友乾脆地回答一個字:「肉!」
說來身邊朋友中無肉不歡者不算少數,曾有人說吃了一頓飯要是一塊肉都沒有,這頓飯就和沒吃一樣,好沒意思。且在朋友的概念裏,「吃肉」指得是純而且粹的肉,須得是梅菜扣肉、紅燒肉一類塊大味濃的才行,藏匿在炒菜中的肉絲肉丁肉片,一概都是點綴,算不得肉的。各人飲食習慣不同,我自己偏好素食,常常一盤水煮胡蘿蔔絲就是一餐飯,於是每每被朋友笑罵像隻兔子,何必麻煩焯水,直接拿一根生吃不是更加省事?平時聚餐也常被圍攻聲討,說無論如何不准她來選定餐館,否則大家都要跟着吃齋。這樣說多少有些誇大的成分,偏素不等於戒葷,肉還是吃的,只是不喜油膩做法而已,但因為下廚常做的都是糖水點心、湯羹小炒之類,難免就給朋友留下了葷腥不沾的印象。
其實這算是個天大的誤會,肉食也不全都油膩,白水、醬滷之類就要清淡許多,也最能吃出肉的本味。上海有家常冷菜白切肉,四川有蒜泥白肉,二者相似,都是白水煮了肉來,佐醬料而食,只是一個配蝦醬,一個淋蒜泥紅油。清淡聽來最是南菜的特點,偏偏這「白肉」的起源卻在東北。《隨園食單》記「白片肉」是「北人擅長之菜」,且以滿洲「跳神肉」為最妙。做法清簡,「宰後入鍋,煮到八分熟,泡在湯中,一個時辰取起。……割法須用小快刀片之,以肥瘦相參,橫斜碎雜為佳。」說的就是北地滿族最傳統的「白肉」了。
(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