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日本旅行時看到了《妖貓傳》的預告片，加之染谷將太與阿部寬都是我欣賞的演員，雖然聽聞過不少關於此片的劣評，但抱着不親眼所見不能作數的心態我還是走入了戲院。

　　我不在乎出演楊玉環的演員是混血與否，電影是大眾藝術，不是照本宣科的歷史文獻。不過令我感到奇怪的是，片中數位男性對楊玉環的感情來得非常之突兀，所有人都愛上楊貴妃卻未曾解釋半點緣由。就算有人能夠花上長篇大論為之作出考據解釋，可是「電影設定」不是靠外力強行註解的，而是須用有效的「鏡頭語言」潛移默化間讓觀眾明瞭的。不要一味指責觀眾看不懂，有時問題出在電影人自身未盡力說好自己的故事。

　　於《妖貓傳》而言，與其花上數十分鐘的CG鏡頭給荒唐的極樂之宴，為何不多着墨於鋪陳人物關係與情感發展？過火的「極樂之宴」令人懷疑陳凱歌對美感的追求沒有邏輯上和品位上的連貫性，這是陳凱歌的虛妄，從《無極》甚至更早前的《風月》已見端倪。

　　然而除此以外《妖》還是可圈可點的，雖算不得上乘佳作，但決計不是部《無極》之流的爛片。起碼在靈魂人物楊玉環身上還是言之有物的：盛世，她是紅顏，是大唐的象徵；衰敗，她是禍水，該活埋作枯骨──人在時代裹挾之下的無力、渺小被《妖貓傳》提煉了出來，而陳凱歌上一次觸及類似核心還要追溯到《霸王別姬》了。

　　和那時唯一不同的是，現在的我們，不再相信一見鍾情，卻希望不費吹灰之力就獲得他人的一往情深，一面非常知曉「天上掉餡餅」的虛妄，一面又對「不勞而獲」充滿無限且劇烈的期盼。

　　我在觀看《妖貓傳》時，同場有人玩着手機，有人打着遊戲，有人只用眼角望着熒幕，完場後卻振振有詞道「這是部爛片！」──這是「評說」之虛妄。在這個人人都以為自己說出的話語乃是「世界性綱領」的網絡時代，沒有什麼是不能逞口舌之快的。

　　再也拍不出巔峰作品的電影人和閉着眼睛叫囂的觀眾，現下比比皆是。我們與電影緣何走到了這般田地？

　　我想要回到電影與觀眾尚能和平共處的時代，但這恐怕是對這虛妄之世最大的妄念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