麗柔是洛杉磯漢廷頓莊園的一名女義工。在沙漠植物園裏,她看我們一路說中國話走來,就用普通話向我們打招呼。從她白色T恤上的五個漢字「白人看不懂」,我們斷定,這是一個幽默好玩的女人。Joy指着那幾個漢字說:「我們看得懂。」她哈哈大笑:「當然!當然!」
我審視她說普通話的語音語調,雖然帶濃濃的英語腔,卻也是經過專業訓練的。我們誇她的普通話說得好,她說「哪裏!哪裏!」稍停之後,她又說:「你們可以叫我『麗柔』,美麗的麗,溫柔的柔。」美國人天生隨和,眼前這位女人,看來是個典型。她似乎想用漢語向我們介紹點什麼,話多了起來。我說:「你好像很享受這份工作。」這話讓她找到了切入點:「我是加州大學的退休教授,早期接受過生物學和植物學教育,在這裏工作得心應手,加上我愛漢廷頓,就來做義工。我做義工九年了,漢廷頓是我的依賴,在這裏我很愉快。」她劈裏啪啦,說了一通我們欲知而尚未問及的情況。
「你固定在沙漠園工作嗎?」我先生問。「No,我們只是相對穩定,平時哪裏需要去哪裏,管理、保潔、園藝、講解、修理、諮詢、翻譯等。幾個博物館和藝術館、文藝復興圖書館、綠化帶、植物園,單單是玫瑰園,一月份就有兩千多棵樹要整枝。如果定點工作,哪裏顧得過來!」
我鼓起勇氣向她提出一個敏感的、西方人忌諱的問題:「做義工,你們有津貼嗎?」「這裏的義工都沒有薪金和任何收入,甚至沒有交通費和午餐補貼。但是莊園每年要舉辦兩三次晚宴,以此答謝義工,為我們提供交流平台。」她稍作停頓,沉浸在思考中,突然有了新發現似的,補充道:「義工買紀念品有一點折扣,此外,莊園給當天上班的義工提供免費車位。」
「你的普通話真流利,學了多久了?」我搞漢語教學,沒話找話說,了解義工,也了解老美的漢語學習。這個話題令她開心起來,她像講故事似的滔滔不絕:
「我六十五歲開始學漢語,至今已十三年。那年我第一次去中國旅行,離開中國時我感到,下次再來時,我將不僅僅是一名旅行者。回國後,我進入夏威夷大學漢語班學習,後來去加州大學一個八個月的全日制漢語班,其間我強迫自己不說英語,在衣服上別一枚『我不會英語』的徽章。再之後,接受北京的網上漢語課程。二○○九年夏,我去上海外語學院強化學習,那個課程讓我能講普通話了。」
「你學漢語的興趣怎麼這樣大?」我讚賞道。
「目的簡單,為了能夠獨自一人在中國旅行,這個目標我達到了。我沿絲綢之路旅行;從北京乘火車穿越蒙古去莫斯科;我去過哈爾濱、蘇杭、南京、西安、洛陽、敦煌、吐魯番、烏魯木齊、喀什,拍了好多寶貴的照片。」
哇塞!她走遍了大半個中國,好一個可圈可點的中國迷,漢語迷!
最後她把話題回到義工活動上:「中國遊客量日益見長,我有語言優勢,來這裏做義工感到榮耀、安詳、幸福、有勁兒,否則我堅持不下來!」
這是真話,同一個行業不同的人,碰到一起說起工作,是受苦受難還是樂在其中,感受都不盡相同。
麗柔講起她的義工生活,語氣很是輕鬆,很是幸福,不像說幹活,倒像話度假;不像是付出,倒像是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