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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斯:一生戀鄉/李 夢

時間:2017-12-14 03:15:47來源:大公網

  圖:懷斯畫作《再見》/李夢攝

  在二十世紀美國藝術史上,霍普(Edward Hopper,1882-1967)與懷斯(Andrew Wyeth,1917-2009)並置宛若雙子星。霍普的畫作之前此欄曾略作介紹,其用色鮮艷卻處處暗示出孤寂、疏離與清冷,而懷斯同樣描摹美國故園景象,卻更關注鄉間而非城市,常以黃褐色為主調,神秘清寂,透出淡淡哀愁。

  上周去西雅圖,正逢西雅圖美術館舉行懷斯回顧展。今年是這位美國畫家誕辰一百周年紀念,現場展出的一百一十件蛋彩畫、水彩畫及素描作品依時間順序分作四個部分,橫跨藝術家七十五年創作歷程,從中,觀者得以窺見這位二十世紀寫實主義大師的經歷與思考。

  故鄉是懷斯一生離不開的創作母題。與那位從未曾離開家鄉小鎮的知名哲學家康德相仿,懷斯一生的大半時間也住在賓夕法尼亞州的查得佛鎮(Chadds Ford)。那是他出生的地方,也是滋養他風景及人物畫作的靈感源頭。他肖像畫中的角色,不論男女,通常是飽經滄桑的樸素農人,或許剛剛從田間耕耘歸來,或許忙完了一整天的家務雜事於黃昏時候偷得半日空閒倚門靜思,表情每每是沉靜且帶些憂鬱與寥落的,若有所思,欲說還休。

  畫家筆下的風景作品也常常是欲說還休的。每到夏天,懷斯常愛往緬因州避暑兼寫生,在那裏,他完成了令他一舉成名的《克里斯蒂娜的世界》(一九四八年作),亦找到陪伴他一生的創作意象─船、房子與廣袤的草地。我們不妨將賓州視作畫家的第一故鄉,那麼緬因州僻遠寧靜的山水景象之於藝術家而言,則有如第二故鄉,其間充滿了「熟悉」與「陌生」構造而成的張力與情緒。畫中情景通常是安靜寡言的,似乎刻意與觀者保持距離,有種神秘疏離的味道。

  我尤其喜歡展廳中那幅關於「窗戶」的畫作,是創作於一九四七年的《海上來的風》。畫作主題為「風」,卻不明言,而是借助一扇開啟的窗以及隨風翩飛的窗簾呈現風勢。窗簾若紗一般,將風迎入室內,畫中雖無一人,卻引得觀眾想像屋主站在窗旁,望向窗外田園的情景。開啟的、能夠望見風景的窗戶,是懷斯畫中常見的意象,予人遙望並企盼之感,誠如匍匐在草地上、身體殘障卻嚮往遠方的克里斯蒂娜,堅毅、獨立,不屈於命運的安排。

  我常覺得,懷斯作品之所以成為二十世紀美國藝術的象徵,不單因為畫家精準且傳神的寫實技法,還在於他畫中那些飽經風霜卻屹立不倒的形象,與美國拓荒者精神中的不屈、頑強以及對於自由的渴求十分契合。也因此,懷斯的作品平靜卻並不平淡,泛黃懷舊卻不沉溺於往日,而是別有一種希冀與開闊的意味。

  在新鮮藝術流派不斷湧現的二十世紀,懷斯一生固守寫實主義,在許多人看來,可謂是相當古板甚至無趣的做法,甚至有人不客氣地說他是「最被高估的美國現當代藝術家之一」。的確,懷斯晚年雖說不再執著於像攝影機那樣逼真描畫人與風景,雖說開始嘗試潑彩、筆法愈見灑脫,卻固執地守住寫實主義情境不願離去。他依然熱衷伯格曼的電影,依然熱衷借風景寓意夢境,甚至將伯格曼經典電影《第七封印》中的一段死亡之舞改寫成為那件名為《雪山》的作品。畫中,懷斯的鄉鄰,那些死去的和在世的人們手挽手、圍成圓圈舞蹈,模糊了生與死、現實與想像的邊界,是一種超脫,也暗示出畫家處事的智慧。

  展覽在二○○八年的一幅《再見》中收束。那幾乎是懷斯最後的作品,是他面向塵世的回眸與道別。畫中有他喜愛的意象,房子、草地、樹、石,最妙處是那水中倒影將畫幅一分為二,上、下兩部分互為鏡像,彼此呼應,引觀者聯想此生與彼岸的微妙關聯。耄耋之年的畫家,已然將世事看得通透,而那最後作品中的倒影,宛若道別的回響,悠遠綿長,經久不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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