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蛇》是今年香港舞蹈團「舞季」的最後一章。

　　這一經典傳說從古至今已有過無數版本，留給楊雲濤改編的空間很小，但他依然找到了突破口，《白蛇》將青、白二蛇融在了同一角色身上，成為「白素貞」的一體兩面─「青色是她的稚氣，原始，狂野；白色是她努力追求的某種所謂的人的高級品質」。

　　主角白素貞，除了曾飾演聶小倩的唐婭之外，另有舞團的高級舞蹈員華琪鈺出演。我相信華琪鈺那如冷冽刀鋒般的凌厲是柔美的唐婭所不能企及的，而這一版青、白二蛇合二為一的「白素貞」，尤其需要這份硬氣。

　　華琪鈺跳得實在是好，初為人的好奇，對許仙的深情，喝雄黃酒時的無奈，獸性爆發時的哀與痛，回首過去對真心錯付的失落，百轉千回都被她捉到用神。至於「許仙」，相對於白素貞的傾力付出，他則是一再猶疑退縮，出演許仙的米濤常以含胸縮肩的姿態示人，簡潔明了地凸顯出許仙之軟弱。總體而言，《白蛇》的舞蹈動作技術難度不高，卻已將二人間波折起伏的情愫清楚地傳遞給了觀眾。

　　素貞喝下雄黃酒現形一幕，我十分害怕台上會突然拋出一條巨型白蛇道具，因為過於具象的呈現手法會驟然破壞舞蹈的朦朧美，幸好編舞用了更為聰明的方式，滿台煙幕中一條白布倏然垂直躥落又消失，既展演了蛇的速度與力度，也保有了舞劇該具備的抽象美。

　　題中的「惑」字，除了作「魅惑」解，也有「疑惑」的意思。

　　有朋友與我說，實在無法理解白蛇的單純和整齣舞劇所欲言說的「愛」。其實我也有類似的感受，但我疑惑的是到底為什麼我們會生出這般感想？從什麼時候開始，我們不再相信電光火石的一見鍾情，不再相信一意孤行的傾心傾意？

　　或許《白蛇》是一個不合時宜的作品，它在提醒我們，一些理應存在於「人」身上的品質正在消失。那，不如像周耀輝的歌詞寫的，「用白蛇盤於草的溫柔，做美好的獸」？

　　即使寫到現在，我仍不太相信《白蛇》所言之「愛」，但我不會再說它是毫無意義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