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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梅如吻\陸小鹿

時間:2017-12-04 03:15:46來源:大公網

  飛機上讀《繁花》,金宇澄寫滬生小時候在上海民辦小學就讀,那是上世紀五十年代,那個年代的民辦小學上課地點總換來換去,有時在石庫門客堂,有時在誰家的洋房客廳,有時又換去居委會倉庫……不但教室常換,教師也常換。而小學生呢,若表現不好,就會被老師帶回家罰寫字。有一回,滬生被徐老師帶回家,小毛孩一邊被罰寫字一邊偷看老師行徑,只見徐老師進房間,先換衣裳,開大櫥,梳頭,照鏡子,聽無線電,吃話梅,之後,剪腳趾甲。這一段把我給看樂了,一個人在飛機上傻笑起來,好有畫面感啊,吃話梅,剪趾甲。

  說起這個吃話梅,倒算得上是上海女人特色。十個上海女人至少九個愛吃話梅。更準確一點說,應該是愛吃蜜餞。蜜餞是蜜醃果子的總稱,涵括話梅、西梅、楊梅、橄欖、話李、杏脯、桃片、葡萄乾、草莓乾、芒果乾……各種梅各種乾,眼花繚亂,甜蜜到不行,而蜜餞江湖的老大之位,則屬話梅。

  走進上海超市,哪怕是街頭小小的二十四小時便利店,必不可少的貨品之一便是話梅:天喔牌、華味亨、鹽津鋪子……素以挑剔著稱的上海女人,連話梅也是要挑品牌的。一隻透明瓶裏,裝上數十顆話梅,十幾二十元人民幣就可以抱回家,寂寞無聊時,口淡無味時,讀書觀影時,甚至是聊天說笑時……隨時隨地都可以來上那麼一顆,即刻口齒生津,有滋有味,小小話梅,豐盈了蒼白歲月。

  愛吃話梅不分年齡。我家婆婆已逾古稀,至今沙發苶幾上不離話梅。外出旅遊,再怎麼忘也不會忘記要往行李箱裏塞上一瓶話梅。旅遊大巴上取出話梅瓶,拈一顆含於嘴中,咂吧咂吧間聽導遊講解,彼時彼刻,其陶然,其醉然,好似一個豆蔻女孩。不難想像,若那一刻少了話梅的身影,玩耍消遣的心情怕是要如自由落體,悵然若失了吧。

  我年輕的時候在北方呆過一陣子,愛吃話梅的我發現北方女孩鮮吃話梅,她們更愛茶點零食,無法接受話梅的酸和甜。奇怪的是,早已適應了話梅之味從南方而去的我,在北方呆久了之後,竟然也變得不愛吃話梅了,好像味蕾需要的適意度話梅再也無法抵達。而更奇怪的是,當我後來復歸上海,話梅之嗜便失而復返,好似不治而愈了。從此知道,「一方水土養育一方人」這話真的不假,話梅彷彿生來就是根植於南方的,它需要輕柔的風,微濕的氣候,不急不緩的時光,它不是果腹之食,它是一種情調和趣味,缺了不會死,有了便山清水秀。

  有趣的是,不單上海女人,上海男人也愛吃話梅。還是《繁花》,金宇澄寫上世紀五十年代的上海小囝,喜歡玩一種叫「刮香煙牌子」的遊戲。小囝們將一疊香煙牌子塞在褲袋裏,因為褲袋裏常有橄欖核等等硬物,所以極易損耗。看到此句,想起家裏那位愛吃橄欖和話梅的老公,不禁莞爾。當初自己喜歡他,多少也緣於他不吸煙,愛吃話梅零嘴倒覺無妨,相反還覺得有些小可愛,趣味相投,琴瑟和鳴,你一顆來我一顆,我偏愛喜歡吃零嘴的男人勝過於愛吸煙喝酒的男人。

  何以一顆話梅竟扯了這麼多呢?想來是因為話梅在我生活中充當了不可或缺的角色,它就像一個深深的誘惑的吻,滋味綿長,耐人回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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