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的秋似乎一直都特別短暫,今年亦是如此。秋風初起不久,凍冰冰的冬日寒流似乎就已經迫近了。而這種天氣裏,最讓港人痴迷的莫過於一煲暖笠笠的煲仔飯了。
常見的煲仔飯往往都是由一個細細的煲仔裝住,甚至今季美心茶餐廳提供買煲仔飯加十蚊即可配送飯煲的外賣服務,可以說是相當之合香港人的心意了。
講起煲仔飯,我個人覺得,靈魂是在飯焦。飯焦,即是鍋巴,緊貼着飯煲結焦成塊狀的一層飯粒。披着油的亮光外衣,飯焦從煲底成塊脫落,金黃的色澤從中心向外由淺到深。聞着臘味的脂香,吃入口,米香霎時在嘴裏漫開,香脆又彈牙,是天下的美味。那用煲仔帶出的氤氳鍋火氣,是離家千里的香港人,最放不下的小熱鬧。
小時候,我不懂焦了的米飯有什麼好吃的。小時候家裏用一個又小又舊的電飯鍋,可能因它導熱不良,每次煮飯,定會有一塊飯焦留在底下。媽咪總會對最後一個盛飯的我說上一句:「你怎麼又不把飯裝完!」「裝完了呀,那些焦了的不能吃的。」我理直氣壯地嫌棄那個鍋,嫌棄它做出來的不完美米飯。然後她一把搶過飯勺,一下、兩下、很多下,將飯焦刮下來,再喊站一旁看着我們瞇瞇笑的老爸過去,分他一半,笑着對我說:「傻囡,那些才是最香的。」
長大後,才發現這些「不完美」的尋常食物裏的樂趣。才明白那滋味,真的是最香的。現在的電飯鍋再也做不出那樣的飯焦,那些家人聚齊便「有飯自然香」的平淡日子越來越少。所以想家時,想起那個小小舊舊的電飯鍋默默在角落殷勤地為我們這個家煮過的熱飯,我就去吃煲仔飯。
煲仔飯是香港味道中,最接地氣也最常見的。它與明火粥、炒河粉、雲吞麵一起,組成了香港飲食中最樸素的粥粉麵飯。它們中的大部分,身價都不過是三、四十元,卻是港人日日工餘百吃不厭的主食。而煲仔飯中最經典的莫過於臘味飯。臘腸、臘肉、鴨潤腸(鴨肝和豬肉混合製成)、臘鴨,這四樣經久不衰。這些肥甘的食材在瓦煲裏經高溫一逼,奉獻出自身的油脂,潤澤下層米飯,直滲入煲底。米飯又齊聚力量將它們托住,入口時韻味依存。
如今,隨着烹飪者和食客的更新迭代,有更多食材被加入到煲仔飯裏。我亦見過素食煲仔飯,用的是炸過的蔬菜,油脂必足,不然風味全失,飯底也無法起焦,雖然符合如今的健康風尚,卻也失去了某種傳統的特別風味。
細細煲仔,在冬日裏暖住港人的胃,高貴到龍蝦鮑魚,日常到臘腸雞肉,統統可以盛載。至於選擇什麼口味,跟隨喜好,豐儉由人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