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健雄這個名字並不為人所熟知,其實她不僅是享譽世界的物理學家、「東方居里夫人」,還是袁世凱的孫媳婦。
著名畫家孫多慈曾是她的閨密。孫多慈回憶當年青春逼人的吳健雄簡直是魅力四射、男女通吃:「一九三一年,我們同在南京中央大學讀書,那時的健雄是一個嬌小玲瓏,活潑矯健的女孩子,她是江蘇太倉人,一雙神采奕奕的眸子,靈巧的嘴唇,短髮,平鞋,樸素大方但剪裁合身的短旗袍。在兩百左右的女同學中她是顯得那樣地突出,當然她也是一般男孩子的追求目標,不僅男孩子,女孩子竟也有人為她神魂顛倒呢。」
這樣一個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令女孩子都神魂顛倒的美女,美卻不自知。亦舒說,真正的美女是不自知的,她指的是年輕時的林青霞。一個女孩子能美成吳健雄這樣,她自己卻又完全不知,面對眾多的傾慕者,沒有縱身於一場戀愛當中,只在大學校園安靜地做一枚學霸,飢渴地汲取更多知識。
少女情懷總是詩。她為什麼沒在美麗的大學校園談一場青春的戀愛,不只是因為她心氣極高,更重要的是在她青葱歲月,有個類似二次元裏的人物一直駐紮在她心頭,無人可超越。
他就像天空中最亮的一顆星,照亮了她的未來。
這個人就是她的恩師─胡適。
吳健雄曾說過,在一生中影響她最大的兩個人,一個是她父親,另一個則是胡適先生,可見胡適在她心中的地位。
一九二三年,十一歲的她就讀於蘇州第二女子師範。女校長很有見識,經常邀請知名學者來校演講。其中就有胡適先生。其實,早在胡博士來校演講之前,吳健雄已在《新青年》等雜誌上拜讀過他的文章,對其十萬分仰慕。由於吳健雄在校作文寫得好,校長便安排她寫胡博士的演講紀錄。那次胡適演講的題目是關於婦女思想解放的。胡博士笑容俊朗、風度翩翩、見解深刻,令少女吳健雄激動不已、徹夜難眠,次日又追到東吳大學再次聆聽他的演講。吳健雄就跟現在許多追星族們一樣,見到偶像後,興奮的心境很難平服,思來想去,她想成為偶像那樣優秀的人。
十八歲那年,吳健雄考入國立中央大學,當時胡適任校長。也許她報考中央大學,就是衝着他去,想想一個十七歲的女孩為了心目中的偶像,一步步地努力靠近他,去報考他的大學,這是一個多麼美麗的藉口。
胡適認識她還有一段佳話。有次歷史考試,吳健雄就坐在前排,她只花了兩個小時就把三個小時容量的試卷做完了,第一個交卷。作為監考老師胡適很快看完她的卷子,興奮地送教務室去,還有另外兩名教授也在。善作伯樂識人的胡博士激動地告訴他們,他剛看了一份完美的試卷,給了一百分,因為迄今為止他還沒有看到哪個學生把清朝三百年思想史分析得那麼透徹。那兩人立馬也說,班上有一個女生總是考一百分的。於是三人做了個小遊戲,各自把這個學生的名字寫下來,拿來一看,不約而同寫的都是吳健雄,不禁哈哈大笑。
學霸從來都文理兼優,吳健雄不是天生的理工女,而是她的天分決定了她做什麼都可以很優秀,歷史可以學得那麼出眾,得到名師們的一致滿分,物理可以學得那麼成功,衝出亞洲,走向了世界。
長大後,她果然成了他,是在另一個領域。
英雄容易惺惺相惜,優秀的人與優秀的人相遇,不論是同性還是異性之間,只要他們的眼神一對接,就會撞出火花,這火花可以是愛情,也可以是友情,還可以介於這二者之間。
胡適與吳健雄就屬於後者,他們之間的情誼比愛情少,比友情多。
吳健雄對恩師,除了敬仰,應該有着超乎師生之外的愛慕之情,是少女成長過程中情竇初開時的朦朧情感,這種感覺一直伴隨着她。
在吳健雄的手劄中,也可以看出這種情愫湧動:「剛在電話中替您道別回來,心想您明天又要『黎明即起』的去趕路,要是我能在晨光熹微中獨自駕車到機場去替您送行多好,但是我知道我不能那樣做,只能在此默祝您一路平安。」她想親自駕車為他送行,可是不能那樣做,她是理智的女人,只能壓抑自己的感情,在心底默默想念。
有節制的感情最美。
在兩人公開的信劄裏面,偶有一些柔情似水的話語,使得他們的情誼,平添了一些浪漫的色彩。人們也樂意看到兩個才情出眾、顏值頗高的男女之間發生點什麼。依稀記得有部電影叫《第二次握手》,講述一位著名女科學家和一位知名學者之間的故事,書中的女主男主,據說就是借吳健雄和胡適二人作影子。
生性浪漫的胡適未必不喜歡這位才情與美貌並重的得意門生,他一生都惜才。但他們之間確實年齡懸殊太大,而胡博士曾有過許多緋聞最後都不了了之,還因為他家中有個鎮宅之寶─敢作敢為的潑太太江冬秀,再加上他又特別珍惜自己的羽毛。
這段師生情誼最終止步於愛情門前,並沒有留下更多的花絮。吳健雄婚姻幸福,但師生之間的交往卻貫穿了一生,直到一九六二年他在台北的院士會上轟然倒在她的面前才戛然而止。看到老師倒下,她渾身顫抖,失聲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