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專訪|余秀華:詩歌的本質是小情小愛

時間:2017-11-03 19:15:30來源:大公網

  大公文匯全媒體記者劉曉宇報道:湖北「腦癱詩人」余秀華在談及創作題材的選擇時說,個人情感是人類永恆不變的主題,「詩歌的本質就是小情小愛。」以她為主角的紀錄片《搖搖晃晃的人間》近日在香港中文大學、香港大學舉行放映會,余秀華同導演范儉來港與觀眾交流,全媒體對二人進行了獨家專訪。

  余秀華說,詩歌的本質是小情小愛,因愛是人類永恆的主題(大公文匯全媒體記者劉曉宇攝

  這位2015年因一首《穿過大半個中國去睡你》「一夜成名」的農村女詩人,身上有諸多被外界賦予的標籤:草根、殘疾、身體寫作、性等等,甚至連詩都被稱作「蕩婦體」。余秀華的詩大多圍繞愛情、親情與鄉村生活,甚少有宏大題材的寫作。有評論認為她的詩太過於「個人」,不夠大氣,余秀華不以為意。

  如果給你寄一本書,我不會寄給你詩歌

  我要給你一本關於植物,關於莊稼的

  告訴你稻子和稗子的區別

  告訴你一棵稗子提心吊膽的

  春天

  ——《我愛你》

  「詩歌的本質是什麼?能夠流傳久遠的恰恰不是家國情懷,而是小情小愛。」余秀華口中的「小情小愛」反映的是個人情感。

  導演范儉補充道,「和電影一樣,很當代性的、社會性的議題恰恰很難永恆。」

  反叛表達婚姻實質

  余秀華說,自己的詩並不離經叛道,外界認為詩中對性和婚姻的大膽反叛,其實講的是婚姻的實質。「婚姻就是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在一起,但其實這兩個人是沒有任何關係的,哪怕他們有了共同的孩子。從這個層面上講,離婚不存在對制度的傷害,分開是平面上的分開。」

  她舉了一個「不甚恰當」的例子,一個男人和女人的關係落入了一段婚姻制,就像那些手機的套餐綁定一樣。「我覺得這個『套餐』對我是一種傷害,就解除了。」2015年10月,余秀華和前夫離婚,並按照約定付給了他15萬元。寫詩作為她精神的出口,這一次從物質上給予了她自由。

  我為什麼會有一個柿子,我為什麼會有一個柿子

  多少年,一個人在沼澤里拔河

  向北的窗玻璃破了,一個人把北風捂在心頭

  「在這人世間你有什麼,你說話不清楚,走路不穩

  你這個狗屁不是的女人憑什麼

  憑什麼不在我面前低聲下氣」

  ——《婚姻》

  停留在20歲

  紀錄片片尾,離了婚的余秀華望着車窗感嘆:「還是會覺得悲哀。」在生活中,她通過詩歌來填補身體和愛情上的缺憾。她說「我沒有得到過愛情,所以才要一直寫愛情。」范儉剖析她,「大家看她每天在網上說喜歡這個喜歡那個,我覺得都是說說,真愛她是埋在心底的。」

  范儉認為余秀華對待感情的心理年齡還停留在20歲。「我們會在19、20歲犯的錯誤,她現在還會犯。因為她在那個年紀沒有遇見愛情,所以把那個年紀那種羞澀、膽怯的狀態一直保留到了現在。」

  余秀華在中大與學生交流詩歌(大公文匯全媒體記者劉曉宇攝

  「說白了就是很幼稚。」余秀華接話。「如果我在愛情上稍微老奸巨猾一點,就不會人家一過來就被我嚇跑了……我內心是個小女人,永遠都是,而且有時候情緒化嚴重。」

  柔弱內心 頑強意志

  而余秀華在紀錄片中展現的坦率和堅定,則與她的自我評價相反。她堅持與尹世平離婚,在研討會上否定吹捧自己的觀點,在鏡頭前毫不遮掩地、搖搖晃晃地行走,甚至奔跑。

  范儉多次說,感謝余秀華的「敞開」成就了這部紀錄片。余秀華在公眾面前同樣坦率。她愛美,在意鏡頭前的自己乾不乾淨,訪問臨開始時嘟囔「我擦擦口水」,但又總素面朝天,扎着有時略顯凌亂的馬尾。「我完全不在意公眾形象,我要是想在意,這個東西太好搞了。」

  范儉說,來港前一位四川的女觀眾得知二人將會面,交代他轉告自己的感謝:「如果不是她,我不會獲得這麼多的力量。」放映會上范儉說,希望紀錄片帶給女性觀眾力量,因為相較於男性,她們在生活中更多地面臨無力感。當問及這力量是什麼,他答「我想不需要我再說。」

  我的殘疾是被鐫刻在瓷瓶上的兩條魚

  狹窄的河道裏,背道而行

  ——《瓷》

  問余秀華是否願意選擇愛情而捨棄才華,她反問:為什麼人的美貌和健康、才華不可以兼得?余秀華有點激動地說,「如果一定要我選擇的話,我還是選擇才華,不選擇愛情。因為愛情這個東西它無從談起,和一個人在一起時間長了會厭倦,好像一個人侵犯了你的生活。有的人天生就不適合婚姻,我就是這樣。」

  「你不能接受長時間過於親近的距離感。」范儉幫她概括。

  「這個問題一點也不高明。」她說。

  因紀錄片結緣 余秀華:范儉是我的人生導師

  採訪結束後因要拍照,筆者讓余秀華和范儉繼續聊天。范儉望着余秀華說:「你現在有錢了,該多買點好看的衣服。」余秀華扯了扯裙子:「我這條裙子五百,很好了。」「得再好點,你別這麼摳。」鏡頭前是一對話無避忌的相熟老友。

  余秀華和范儉因《搖搖晃晃的人間》結緣,余笑稱范儉為「人生導師」(大公文匯全媒體記者劉曉宇攝

  二人因《搖搖晃晃的人間》結緣,歷時2年的拍攝,讓平素待人有距離感的余秀華完全地信任范儉。出席公眾活動時,余秀華說:「范儉是我的人生導師,也是我前夫的。」採訪中,范儉的溫和與余秀華的犀利形成一種奇妙的互補,二人適時互相接茬,妙語連珠,令氣氛輕鬆愉快。

  余秀華坦言,找過她拍紀錄片的人不止范儉一個,然而范儉令她感到「有備而來」。第一次見面,范儉已讀遍她和她喜歡的詩人雷平陽的詩作。兩小時談話中,他們甚至聊到了雷平陽的那首《殺狗的過程》。「有些記者連《穿越大半個中國去睡你》這首詩都不知道就跑來採訪,這些人我會反感。為什麼他們毫無準備?」余秀華反問。

  拍攝紀錄片時,范儉保持着手法和情理上的距離感。攝像機記錄了余秀華和尹世平吵架後踹門奔跑遠去,遠遠地踡在床上哭泣,在發布會後靠着沙發睡着的畫面。「克制是必須的。」范儉說,「電影是給到一個空間、情緒,讓觀眾去進入,不需要很直白地說出來。真正到她很痛苦的時候,我們是不開機的。」

  巨大的反差、疲憊是范儉眼中余秀華成名後的真實狀態。余秀華嘿嘿地笑,「全靠范導的成全,我離婚這件事鼓舞了很多人,把我從一個詩人成功轉化成一個勵志的女人。」

  二人性格也在熟悉後受到彼此影響(大公文匯全媒體記者劉曉宇攝

  熟了之後,兩人的性格也受到彼此影響。「以前她懟人比較多,現在受我影響,好一點。我以前不愛懟人,現在有時也會懟別人。」范儉說,「她是一個直率的人,比較真,很多話藏不住,不像很多人是遮遮掩掩的。這對我拍片來說是好事,對她現實生活中的人際交往可能是壞事,因為她很容易傷人、得罪人。」

  「我現在不一樣了,別人來問我他的詩好不好,我就說『好』,因為人家不會再問我『哪裏好』。范儉狡猾,我跟他學壞了都。」余秀華說。「這是包容,寬容!」范儉接茬。

  採訪最後的問題是「你們會用余秀華詩中的什麼意象來形容對方?」余秀華幾乎想都沒想就說「烏鴉,烏鴉!」范儉撇了撇嘴:「魚。」

  (香港大公文匯全媒體新聞中心供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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