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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格蘭,有那麼一個夏天/譚 凝

時間:2017-10-13 03:15:57來源:大公網

  圖:方元新作《蘇格蘭之夏》由牛津大學出版社出版發行/作者供圖

  「我不知道應該把這本書歸入哪一類。它就像我自己,處在一個『in-between』的位置。我的一生分為兩半,一半是在社會主義制度下度過,另一半是在資本主義世界生活。我的家—香港,則是位於兩個世界之間一條模糊的邊境。」

  這段文字出自散文集《蘇格蘭之夏》(牛津大學出版社)。作者方元博士是中國改革開放後第一代去西方留學的知識分子。上世紀九十年代初他赴蘇格蘭學習和工作,之後他來到香港生活,因此他有「半生社會主義,半生資本主義」之說。不過,雖然人生能按時間劃分,但文化身份像流水一樣,是無法被斷然切開的。

  方元是一位建築師。他深受現代主義建築大師密斯(Mies van der Rohe)的影響,因此他的文筆頗有密斯建築的風格:簡潔、精細。他在《大公報》上的專欄名稱也取自密斯的建築理念—「流動空間」。在建築設計上,流動空間打破了傳統房間那種封閉、靜止的固定形態,使空間可以像水一樣在不同的房間之間流動。這一理念浸透在他的書中,例如他的筆觸會從維多利亞建築「流動」到現代人的愛情,再「流動」到中西文化的比較。

  當一個人帶着自己的文化去另一種文化中生活時,便會遇到「in-between」的處境,所以「in-between」是文化上的流動空間。為何作者使用了英文,而不是中文的「中間」?我想他是有意利用外語的陌生感來強調「中間」的不確定性和距離感。當我們不再以固定的文化視點看世界的時候,就會發現文化的邊境並非靜止的、固定的,而是模糊的、移動的、不穩定的。

  《蘇格蘭之夏》寫的是作者在西方留學和旅行的經歷,但故事的主角並非作者,他只是一個旁觀者,而主角則是他身邊形形色色的人。他們的故事就像萬花筒裏的彩色玻璃片,折射出這千變萬化的花花世界。

  愛情無疑是花花世界裏最迷人的一朵玫瑰。玫瑰有不同的品種,愛情也不只一種形態。作者有兩個德國和法國的同學,她們就有五種風采各異的愛情故事:有揪心揪肺的初戀,有柴米油鹽的幸福,有義無反顧的私奔,有五年一期的露水姻緣,還有友情客串的紙上婚姻。作者以她們作為創作原型,寫出了〈愛情公式〉。

  作者為每一段愛情都歸納出一條公式(大概只有研究力學的建築師才會這麼較真吧)。也難怪他會如此,在他談戀愛的那個年代,對愛情的要求是專一、單一的。人們只能看到一種玫瑰,只知道一種愛情公式。實際上,戀愛自由和思想解放是分不開的。當作者看到和接觸不同的愛情觀時,他經歷了一個思想開放的過程。

  在〈愛情公式〉裏,作者把西方人的故事與中國的古典文學聯繫在一起。他把發生在巴黎的一段跨越階級界限的愛情故事寫成西方版本的《西廂記》,把故事的男女主角稱作「張生」和「崔鶯鶯」。作者還摘引唐詩來描寫一段愛情長跑。其實作者完全可以採用家喻戶曉的西方故事和情詩,但他有意從中國文化裏擷取素材,以突出中西文化在追求愛情上的共性。

  文化的「特徵」往往指的是一種文化與另一種文化之間的區別。在〈我有個女兒愛說話〉裏,作者的女兒因為愛說話,在內地、英國和香港上小學的經歷各有不同。這成為作者探討文化差異的題材。

  不過,文化上的差異並不代表文化之間必然有高低對錯之分。與中國相比,英國小學的功課又少又簡單,課堂氣氛也更輕鬆活潑。作者的女兒在中國時不想上學,來到英國後卻每天盼着上學。英國的教育模式改變了她對學校的看法。但作者並未因此全盤否定內地的教育,若不是經過中國那種超強度的訓練,女兒不可能在英國輕鬆地應付功課,成為學校的「數學神童」。有趣的是,現在英國政府為了提高學生的數學能力,派遣英國老師飄洋過海,學習中國的教學方式。看來,中式教育和英式教育確實各有長短。

  在家庭教育方面,作者發現了中英文化的相似之處。在同一篇故事中,作者談到他的女兒在維艾特教授家演奏鋼琴曲的事情。他的女兒雖然只有六歲,卻能嫻熟地演奏西方音樂,這讓維艾特夫婦非常驚訝。作者不好意思地說,雖然樂曲很歡快,但有時女兒邊練琴,邊流淚。沒想到這引起了維艾特的共鳴。小時候他也不喜歡練小提琴,有一次上完小提琴課,他就故意把小提琴落在地鐵車廂裏。然而,這並沒有讓維艾特放鬆對兒女的音樂教育,他的兩個孩子從小就學習彈鋼琴。原來,在孩子教育上,英國父母也像中國父母那樣操心。

  其實,更讓維艾特夫婦感到驚訝的是,中國的孩子從那麼小就開始接觸西方文化了。九十年代初,中國和西方的交流很少,英國人對中國改革的情況不是很了解。正是通過孩子的琴聲,維艾特夫婦聽到了中國改革開放的節拍。

  上世紀八、九十年代,中國正在「摸着石頭過河」,改革開放帶來前所未有的變化。《蘇格蘭之夏》寫的就是在那個時代大變革中發生的小故事,反映了國家前途對個人命運的影響。如今在全球化的帶動下,留學潮、移民潮、進城潮,使越來越多的人在不同的文化之間流動。對作者而言,文化視點的轉變給他提供了反思文化身份的機遇,文化碰撞激發了靈感的火花。可貴的是,作者擺脫了早期「留學生文學」裏那種「邊緣人」的尷尬,在「in-between」文化中顯得更加從容和自信。

  讀這本書的時候,最好配上一杯中西合璧的「鴛鴦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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