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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寒:記錄生命的質感

時間:2017-09-04 03:15:47來源:大公網

  圖:木器修復組史連倉視文物,乃至故宮為生命一部分\網絡圖片

  「對留名看得很淡,快樂全在修的過程中。」北京故宮博物院木器修復組史連倉在蕭寒執導三集紀錄片《我在故宮修文物》如是說。二○一六年,這部紀錄片從彈幕網站「bilibili」開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火遍大江南北,片中的故宮文物修復師們數十年如一日,默默無聞,傾盡所能還原文物真實的歷史面貌。正如蕭寒在由其主編、綠妖撰稿紀錄片同名書籍的前言寫道:「大歷史,小工匠。擇一事,終一生。」\大公報記者 劉 毅

  為了體現是「進宮」拍攝修復師們的工作生活,紀錄片以推開故宮的兩扇門為肇始,又以鎖上兩扇門作結。蕭寒日前來港舉辦講座,亦在結束後與本報記者一席話,暢談對紀錄片拍攝,乃至對生命質感的剖析。談起拍攝初衷,蕭寒表示:「面對這群修復師時,他們的生命質感,打動我內心,我想把這份感動,告知更多人,世界上有一群人這樣活着,可能他們沒有像你們那樣熟悉的生活方式和狀態去渡過他的一生,但確實如此。這亦是我身為紀錄片導演的責任。」

  五十寒暑沒有遺憾

  晚明文物收藏理論著作《骨董十三說》中說:「古之良工,盡心力於斯。務極精工,不使有毫髮欠缺。躊躇滿志,善,而後存之;稍有不慊,即毀之不留,莫在於世。」這份小心翼翼即為故宮文物修復師工作的真實寫照,他們在最昂貴的器物上,做着最精細的打磨,以純粹匠心,化腐朽為神奇,修復古代書畫、青銅器、宮廷鐘表、漆器、陶瓷、百寶鑲嵌,以及宮廷織錦存在的每一處殘損。

  其中,最打動蕭寒的是木器組史連倉,「史師傅不善言辭,每每回答就是『嗯』、『是啊』。有一個鏡頭,他在經年累月生活的小院中,趴在那口大缸前,看着缸中的水,那一刻真的很打動我。他三歲那年就住在了故宮旁邊,自一九八二年始「子承父業」,從事木器修復已經歷五十載寒暑,從未想過離開。拍攝那年,史連倉已屆退休,他說,如果故宮要返聘我,我一定義不容辭、義無反顧地回來。說這句話時,眼中分明泛着淚花。」

  人常說,性格決定命運,但史連倉讓蕭寒覺得,「在很多時候,我會思考,是否是命運決定性格?」如此,才造就了師傅們溫文內斂的性格,譬如修復一座宮廷鐘表就有上千個零件要嚴絲合縫,修復時間也需要長達數月。蕭寒續道:「過程繁瑣,但師傅們並非視文物修復只是一份工作,更是生命的一部分。設想一下,史連倉從三歲開始,就生活在故宮裏。他會覺得,這個地方就是成長的一部分,關於故宮的一切,甚至是對於修復工作的忠誠,都化成了一種精神,長到了肉裏。」

  年過半百、氣度儒雅的鐘表修復師王津也在紀錄片熱播之後,成為了焦點。清代皇帝喜愛西洋鐘表,外國使者就紛紛送給皇帝各種各樣的鐘表,其中有一件「變魔術人鐘」最讓王津犯難,因鐘內部共有一千多個零件組成七套系統,盤根錯節堪比迷宮,他在片中闡釋:「七套系統有連接,有管走時的、有管音樂的、有管開門的、有管鳥叫的、有變魔術的……一環扣一環,稍微差一點兒就打架,卡在一起還不敢硬掰開。好在我們都有耐心。」青銅修復師王有亮也有同感:「內心浮躁的人,修不了青銅。初學者起初都碰不到文物,往往要幾個鐘頭打磨一塊銅板,既為鍛煉手藝,更重要的是磨煉心性。」

  喚起人間溫情力量

  不論是史連倉,還是王津都是專家,但蕭寒在拍攝時,並沒有傳遞「老學究」的古板,而是捕捉貼地的生活細節,譬如紀錄片中,修復師們清晨騎着自行車「進宮」上班,旁白就會說:「以前在皇宮裏能這麼騎自行車的,估計只有溥儀。」再比如綠妖在《我在故宮修文物》一書中記載:「有興許是御貓後代的流浪貓、黃鼠狼,還有木器組收養的各種鳥。每天,青銅器修復師王有亮和摹章高手沈偉自覺地擔當起餵貓職責,連《我在故宮修文物》的劇組人員都知道,想逗貓,可以去摹畫室所在的第四進小院找找。」蕭寒笑言,自己並非特意拍貓,只是沒辦法迴避。

  相比較故宮修復師的「擇一事,終一生。」蕭寒卻有不少職業轉折點,畢業於中國美術學院的他,本身是學國畫出身,畢業後成為了電視媒體人,繼而又在大學任教,四十歲開始拍攝紀錄片。第一部紀錄片是《麗江.拉夫斯基》,緊隨其後的是《喜馬拉雅天梯》。

  「近年,很多人都會嘗試攀登珠峰,花費很昂貴,部分人甚至不斷存錢,也要完成心頭夙願。當大家都感嘆於攀登者的勇氣時,卻甚少關注另外的一群人──藏族高山嚮導,他們為商業登山者鋪路、搭帳篷、修繩索、揹氧氣瓶,除卻高山嚮導的身影,最讓蕭寒感動的還有周邊的牧民,「他們會帶着氂牛來幫助登山隊伍,幫他們馱裝備,包括發電機還有吃的用的,特別是一些重的給養都必需要有氂牛馱上去,然而這個時期的氂牛也是牠一年中最瘦的時候。」拍攝中,蕭寒亦經歷一番常人難以想像的艱辛,拍攝團隊在海拔五千二百米的大本營,接受未知的挑戰。紀錄片播出後,有人質疑牧民對待氂牛太過殘忍,蕭寒感慨道:「這是他們一年當中唯一一次可以賺到外地人錢的時候,幾千塊錢足夠藏民、牧民家庭一年當中到外面買日用品的開支。」

  去年年底,《我在故宮修文物》電影版上映,蕭寒新片的計劃也隨之拉開序幕,延續其一貫風格,繼續關注中國傳統工藝和當下生活的關聯,中間還會到香港拍攝,「我計劃探討傳統手藝的傳承,這其中就有父輩和年輕人的衝突,以現實觀照人物內心,帶給觀眾對生活的思考。」當問及他對於繪畫和影像藝術的看法時,他爽朗笑言:「繪畫與影像並無二致,都是創作者表達世界的方式。對於現在的我而言,繪畫過於含蓄,反而是紀錄片最能打動人,也最有力量。也或許,待我八十歲時,某日又會覺得還是繪畫更適合抒發自己。」

  採訪時,蕭寒多次提及自己拍攝《我在故宮修文物》更多的是想展現「生命質感」,在他眼中,究竟如何定義這個概念?「我想呈現的首先是平靜的生命,面對生活的不容易,努力地活着。而他們的人生經歷,又大多與大眾生活不同,這個不同並非指獵奇,而是那些與普通人生活方式不同,卻能引起人們共鳴。相比較列選擇框架,我更喜歡用心量化。」這句話正契合他紀錄片中的主人公——故宮文物修復師和西藏嚮導,在他們的生命歷程中,有喚起人間溫情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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