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寇克大行動》依然對路蘭的長處和弱點展露無遺。影片在技術和所謂「擬真體驗」(immersive experience)方面做得很到位,其他可謂空洞膚淺。路蘭不談人類感情的時候,更顯露出機器人精準的金屬光澤。歷史上和電影裏英軍都傷亡慘重,但電影裏如同遊戲,基本上看不見血,對於一個講求在歷史細節上寫實的電影(比如使用「二戰」時的艦艇、飛機等),有些奇怪。還是美國電影傳統(如早期的格里菲斯)的多線交叉剪輯敘述,節奏很快(微觀層面也有動靜、快慢之對比)。可惜轟鳴的音樂用太滿,路蘭從來不是個會節制用音樂的導演。一九五八年還有部同名電影,可比較異同。
當代對電影作為視聽及身體經驗奇觀的期待與追求,令我想起台灣作家陳映真的一段話:「整個時代,整個社會,全失去了靈魂,人只是被他們過分發達的官能帶着過日子。」包括《鄧寇克大行動》在內的很多當代電影都像大銀幕上的遊戲,無論是戰爭還是科幻題材─也有朋友認為此片更像一個「生存遊戲」以及「科幻電影」。以「逃兵」式人物作正面主角來敘述,一切是為了求生,可以自私,可以猥瑣,無可厚非,能補救這一點的只有非常表面的英式民族主義。好的戰爭電影不一定要血流成河,但不可沒有人和歷史,否則就是技術至上的虛無主義。這一點蘇聯電影《伊萬的童年》(一九六二)、《這裏的黎明靜悄悄》(一九七二)、《自己去看》(一九八五)更好。 (下)
(「鏡屋」九月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