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網師園與近代名人/大公報記者 陳 旻 文、圖

時間:2017-07-16 03:15:28來源:大公網

  圖:網師園中部水池景觀。水池周圍建築,小巧輕盈,反襯出「滄波渺然,一望無際」的意境

  建築無多,山石有限,蘇州古城南端闊家頭巷內,有一座佔地僅八畝餘、以「漁隱」為主題而構建的宋代江南名園—網師園。這座宅園被中國著名造園家陳從周教授推崇為「小園極則,在全國的園林中,亦居上選,是『以少勝多』的典範」,曾吸引過諸多中外名流,留下一段段歷史佳話。

  網師園,原是南宋吏部侍郎史正志退居蘇州時,於一一七四年所築的一座府宅園林,元、明兩代,滄桑更迭。辛亥革命後,東北軍閥張作霖以三十萬兩銀子購得此園,一九一七年贈與其師張錫鑾作慶壽大禮。

  一九三二年,張大千和二哥張善孖,因與張錫鑾兒子張師黃十分要好,借寓張錫鑾本人從未住過的網師園,他倆將殿春簃闢作畫室,取名「大風堂」。同時居住其中的,還有近代金石書畫家葉恭綽等人。

  張善孖張大千養虎作畫

  在張大千眼裏,「網師園具有中國建築所特有的長處:庭園、書房、畫室融為一體,淡樸、簡易、雅致。用建築、山石、池水、花木巧構佳景,多變、巧借、曲折。捲簾一看,窗外藍天白雲,山光樹影,尺幅窗,無心畫,每一扇細木格窗外,都是一幅絕妙的畫。人在畫中,畫中有人。」張大千引用唐人詩曰:「道由白雲盡,春與清溪長。時有落花至,遠隨流水香。閒門向山路,深柳讀書堂。幽映每白日,清輝照衣裳。」之後,他評價道:「這一方幽幽小園,就是深柳讀書堂,我愛它獨步千古。」

  張大千的二哥張善孖自幼熱愛美術,曾兩次到日本專攻繪畫,擅長畫虎,被稱為「畫虎大師」。林語堂在《善孖的畫》一文中寫的:「他畫的虎,一肩,一脊,一筋,一爪,無不精力磅礴,精純逼真。」

  一九三五年,國民黨軍長郝夢麟的部隊在貴州的深山洞窟裏得到一隻虎崽,帶回漢口後送給了當時的總參議朱伯林豢養。朱伯林將虎崽贈予張善孖。虎崽落戶網師園後,被取名「虎兒」,張善孖與虎兒日夜相伴,常以此虎為模特兒作畫。

  民國「報刊補白大王」鄭逸梅在《網師園人物寫照》一文中寫道:「善孖別號虎痴,他畜虎一頭,不用鎖鏈,縱放在園中,虎能聽從他的指揮,很為馴伏,虎張開頭口,他把頭部送進去,人們看了捏一把汗,他若無其事,虎也從不侵害他。」

  鄭逸梅先生在《書家馬公愚的伏虎小影》一文中記述了一則虎兒的趣事。「有一次,馬公愚赴蘇州網師園遊覽,張善孖請馬公愚騎在虎背上拍一照,且保證安全。馬公愚姑妄試之,但瑟縮發顫,拍就下虎背,還是心有餘悸,可是他說着硬話:『我雖沒有降龍,卻已實行伏虎。俗語謂騎虎難下,在我來說,是沒有這回事的』」。

  虎兒葬於網師園內

  一九三五年五月,張大千在蘇州網師園內於酒後作六尺中堂虎兒一幅,命名《虎嘯圖》,形神兼備。張善孖在畫上補景題詩。此畫後被一日本人高價購去。消息傳出,登門請張大千畫虎的人絡繹不絕,並有人奉承張大千繪虎技藝,超過其兄善孖,願以十倍於善孖作品的價格求購,致使張大千大怒,不僅一律斷然回絕,還特別題寫楹聯以示其志:「大千願受貧和苦,黃金千兩不畫虎!」

  虎兒猝死後,被葬於網師園內冷泉亭、殿春簃之間的假山石下。張大千與二哥善孖在一九三七年「八.一三」抗日戰爭爆發前夕離開網師園。

  抗戰時期,張善孖曾畫了許多威猛的老虎,分贈給前方抗戰將士。「八.一三」 後,日軍進攻武漢,張善孖用白布繪了巨幅國畫《怒吼吧──中國》,畫了二十八隻老虎,象徵全國二十八個行政省,正在追逐撲吞落日,在中國國劃界開抗日宣傳畫之先河。

  一九四○年,為中國的抗戰事業四處募捐的張善孖得知陳納德將軍在美國組建志願航空隊援華抗日,遂將畫作《飛虎圖》贈與陳納德。

  張大千在蘇州網師園寓居期間,曾赴北平中山公園舉辦自己在北平的第一個畫展,展出的作品不論是在意識、技法、用筆、着色還是在臨摹仿古畫等方面,都與北方劃界的繪畫風格與習慣大不相同,極大震撼了京城畫壇。

  一九八二年,蘇州收到張大千專門寄自台北的一紙墓銘,上題:「先仲兄所豢虎兒之墓」。一九八六年,蘇州市園林管理局按此書鐫刻了墓碑立於網師園殿春簃院內,附有跋語:「事隔五十年,大千先生懷念舊居,寄情虎兒,為題墓碑,自台灣輾轉遙寄蘇州,故園之思,溢於言表」。

  基辛格妙喻「曲徑通幽」

  一九九四年五月,美國前國務卿基辛格在遊覽蘇州網師園時,對時任蘇州市長章新勝說:「蘇州園林精巧雅致,曲徑通幽,用隔景手法創造出一個個新的境界。我想中美關係就像這種造園手法,曲徑通幽,前景將是無限美好的。」

  基辛格在殿春簃、冷泉亭前頻頻留影,他說:「紐約大都會博物館內的明軒我去看過,還與施工人員一起拍照留影。明軒到底是仿製品,無法與這個實景媲美。」

  一九八○年六月十八日,由蘇州園林設計所設計的一座以網師園殿春簃為藍本的「明軒」庭園在紐約大都會博物館二樓落成。「明軒」佔地四百多平方米,園內有屋宇、曲廊、山石、碧泉和小亭,這座具有典型的明代風格的庭園,作為中國園林走向海外的開山之作,自正式對外開放迄今,一直為世人所矚目。

  當年全程參與明軒工程的原蘇州園林設計院院長、一級註冊建築師、高級建築師張慰人在接受本報記者採訪時表示,「明軒本來是博物館為了陳列其珍藏的中國明代黃花梨傢具而建造,我們做了一個非常漂亮的盒子把傢具裝起來,結果,這個盒子與裏面的傢具卻融為一體,明軒竟亦成為博物館的一個重要展品,這就是成功。」

  關於明軒,中國著名女作家丁玲在《紐約的蘇州亭園》一文中寫道:

  轉過屏風,蘇州亭園就像一幅最完整,最淡雅,最恬適的中國畫,呈在眼前。清秀的一叢湘妃竹子,翠綠的兩棵芭蕉,半邊亭子,回轉的長廊,假山壘壘,柳絲飄飄。青石面鋪地,旁植萬年青。後面正中巍峨莊嚴坐着一棟樸素的大廳,簷下,懸一塊黑色牌匾,上面兩個閃閃發亮的金字:「明軒」。

  丁玲繼而表述道:

  中國藝術的特點就是能「迷」人。我們的古典文學藝術,不也是這樣,能使人着迷嗎?你看,「明軒」正廳裏的布置與擺設,無一處是以金碧輝煌,精雕細琢,五彩繽紛,光華耀目來吸引遊人,而只是令人安穩、沉靜、深思。這裏幾淨窗明,好似洗淨了生活上的繁瑣和精神上的塵埃,給人以美、以愛、以享受,啟發人深思、熟慮、有為。

  隨着美國明軒的爆熱,令在蘇州的「孿生姐妹」網師園殿春簃迅速享譽海內外。「殿春」,指春末。「簃」原意指高大樓宇邊用竹子搭成的小屋。園中半亭「冷泉」,亭倚牆而築,「坐石可品泉,憑欄能看花」。「涵碧泉」取意宋代朱嘉詩句「一方水涵碧」。這種以小見大的水面處理手法,令基辛格浮想聯翩,他在網師園內風趣地說:「如果從運河乘船到北京,也許比從美國乘飛機到北京還要遙遠吧?」

  一九九三年至一九九四年,中、星雙方在網師園集虛齋的二層小樓(俗稱「小姐樓」)上,就蘇州工業園區合作專案展開了數次會晤、談判、商榷。

  李光耀殿春簃賞崑曲

  當參加會談的人員踏進清幽雅致的網師園時,從吳作棟總理到新加坡的各級官員,大家都說:「好地方!選了一個好地方!」談判之餘,他們都會流連忘返,看庭院山石,看紅木傢具,看亭台樓閣,看書畫,連聲讚道:太美了,太美了,新加坡看不到這些!

  曾擔任蘇州市借鑒新加坡經驗辦公室負責人、園區第一任秘書局長的廖建回憶道:「我記得在休息時,有位新加坡朋友在小姐樓外憑欄觀景,臉色凝重,自言自語,但一字一句聽得真切。他在說:中國實在太大了。」廖建很奇怪,怎麼看這麼小的一個園子,你會看出一個「大」字來,發出「太大了」的感慨?後來他才明白:外國人在蘇州網師園感受到的,是中華民族的創造力與深厚的文化底蘊,並由此聯想到其廣闊的國土與這個民族的一切獨特優勢。

  一九九三年五月十一日。黃昏時分,頭髮花白的新加坡政府資政李光耀偕夫人觀賞網師園「古典夜園」節目。

  李光耀先後在主廳萬卷堂觀看了開場節目「跳加官」;在面闊五間的帶廂內廳擷秀樓,欣賞傳統崑劇《十五貫》中的折子「訪鼠測字」;在看松讀畫軒,沉醉於如行雲流水、委婉流暢的古裝獨舞「春江花月夜」。

  殿春簃庭院內,曲欄環繞,峰石點綴,「花影移牆,峰巒當窗」,「尚留芍藥殿春風」。平台上鋪上了紅氈,著名崑曲青年演員王芳表演的傳統崑曲《牡丹亭》中的《遊園》,「婉麗嫵媚,一唱三嘆,流麗悠遠,曲情理趣」。

  還有在臨池的月到風來亭,從濯纓水閣中飛出的一縷洞簫聲,網師園西南側的琴室裏的古曲《高山流水》,等等,在網師園度過的這個古韻唯美的夜晚,深深印在李光耀的記憶裏。

  九個月後,中星合作開發蘇州工業園區正式在網師園簽約。

  一九九五年八月,李光耀資政的夫人由女兒陪同,再度遊覽網師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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