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宗雖自謙「不嫻聲律」、「不計字句工拙」,然亦時有佳作。蓋因早年韜晦,其詩作往往恬淡宜人,與性格之喜怒無常、朱批之活潑幽默頗為不同。
如《暮春四宜堂詠懷》雲:
花繁如錦草如茵,細雨風輕物侯新。
朱邸午筵成往事,斑衣戲采久凝塵。
萬幾宵旰忙中趣,百歲光陰夢裏真。
不問春歸何處去,惟聽燕語報春辰。
四宜堂在圓明園中,聖祖在時經常巡幸,故詩中有「戲采」之語。世宗在百忙間重臨故地,緬懷隨侍父皇、參加午筵的情景,卻自勉不必耽溺過去,而是要向前看,立意甚佳。參照《春夜永春亭作》:「良夜寸陰應共惜,豈容虛度艷陽天。」皆有一種時不我待的心情。此外,世宗亦偶有香奩之體,如《題美人展書圖》二首:
丹唇皓齒瘦腰肢,斜倚摘籠睡起時。
畢竟痴情消不去,湘編欲展又凝思。(一)
小院鶯花正感人,東風吹軟細腰身。
拋書欲起嬌無力,半是憐春半惱春。(二)
艷而不淫,拿捏得恰到好處。再者,世宗還繼承了乃父因詩紀事的習慣,如雍正六年(一七二八)的《己酉夏南甸大閱》:
風拂榆槐曉角鳴,築壇選將命專征。
颼颼羽箭穿楊巧,獵獵雲梢耀日明。
萬里玉關平虜穴,三秋瀚海渡天兵。
裹糧帶甲須珍重,掃蕩塵氛遠塞清。
中俄前一年剛簽訂了《恰克圖條約》,此時又安排八旗軍隊大閱,不為無因。詩中「平虜穴」、「掃蕩塵氛」等語,蓋非虛發。而《清實錄》記載世宗閱兵情景:「步伐整齊,坐作應律,軍威之壯,雷發雲騰……又值天氣晴朗,微風不動,融合如春,在事官兵踴躍歡呼,實逾挾纊。」或有人謂世宗從未舉行閱兵活動,檢核此詩,參以實錄,不必多疑矣。
(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