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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中故鄉/李 夢

時間:2017-04-20 03:15:56來源:大公網

  圖:懷斯畫作《克里斯蒂娜的世界》/作者供圖

  喜歡描畫故鄉的畫家並不少。加拿大「七人畫派」筆下的安大略河湖山川,米勒等巴比松畫派畫家作品中的巴黎郊野,以及透納慣常描摹的英國海景,種種均是例證。

  美國畫家懷斯(Andrew Wyeth,1917-2009),同樣對故鄉懷了至深的感情。這位二十世紀美國最具知名度的畫家之一,畢生住在賓夕法尼亞州的一座小鎮上,而故鄉的風景與人事,也成為他一生創作的滋養。

  我最初接觸懷斯其人其作,是透過那幅人盡皆知的名作《克里斯蒂娜的世界》。中學時在課本上見過複製品,不覺有什麼稀奇,只見一位身着長裙女子的背影以及遠處兩間屋子。大約兩年前,我在紐約當代藝術博物館見到原作,才忍不住驚嘆於作品中開闊兼深沉的意味。克里斯蒂娜是畫家的朋友,因患有小兒麻痹症而落下終身殘疾。畫中,克里斯蒂娜半身伏在荒草中,正向着遠處房舍的方向匍匐前行。

  這件作品的構圖古怪而巧妙:荒原佔去畫作大半,襯得遠處房舍極小,近景處的主角亦顯得形單影隻。畫家將房舍與女主角分別放在畫布的右上角與左下角附近,凸顯路途遙遠,亦暗示女子不懼遠途的堅強性格。懷斯只是偶爾聽友人提及自己曾匍匐行過闊大的原野,便虛構了這樣一個場景。畫家採俯視視角,不單增加畫幅的空間感,亦令到觀者心生希望:原來人在逆境之中,仍能不懈找尋。

  畫中主角雖說是畫家友人,畫作內容在某種程度上也可視作是畫家的自況。這幅畫創作於一九四八年,而在完成此畫的三年前,懷斯因一場車禍,失去了父親和兒子。由於忽如其來的悲傷與疾病,懷斯在畫中大量使用褐色與鉛灰色,以表達哀愁憂傷的心境。而這幅畫中的女子在困境中仍能仰頭望向前方,又何嘗不是畫家給自己的慰藉與激勵呢?

  故鄉之於懷斯,是慰藉,是孤單時的陪伴。而位於南太平洋中部的大溪地雖非法國藝術家高更(Paul Gauguin,1848-1903)的出生地,卻稱得上是他的第二故鄉。高更描畫大溪地的作品往往設色鮮艷,充滿熱烈的情感與素樸的生命力。

  高更異常鍾愛旅行。這位雙子座畫家一生窮困,卻偏偏愛浪漫,從不滿於過上那種安逸篤定的生活。一八八八年,當他在法國南部小城與好友梵高不歡而散之後,他回到巴黎,在世界博覽會上見到大溪地的展品,動了遠赴異鄉的心思。高更的想法很單純,就是要同島上的所謂「野蠻人」交往,並將他們的生活樣態呈現在畫布上,而他也的確做到了。

  在那個遠離俗世的偏遠地方,高更創作出一生中最豐盈傑出的作品。早年畫作中的溫和色調以及勻和構圖被更烈辣、更具活力的色調與線條取替,他將自己對於人生的思索與信仰,以決絕熾烈的方式鋪排在畫布上,完成於一八九七年的《我們從哪裏來?我們是誰?我們將往何處去?》便是例證。

  那年四月,高更的女兒因病死去,他自己也舉債纍纍,生活艱難。年底,畫家完成這幅作品,既是對人生的回望,也是對命運的追問。畫幅長度近四米,最右側是新生的嬰兒,最左側是一位衰老的婦人,從右至左看過來,幾乎是人類綿長一生的寫照,曲折且充滿神秘感。這些赤裸身體的女子背後,有一座染成藍色的神像,雙手攤開,表情平靜,預示死亡的無可避免,與前景中的俗世生活若即若離,生出亦夢亦真的觀感。

  高更曾在給友人的一封信中說,人類的起源與未來包含種種不確定的、神秘的因素,而神像的出現對於人類的痛苦而言,「是一種假想的安慰」。高更在故鄉巴黎不曾找到的依戀與慰藉,竟在這偏僻小島上尋得,可見所謂「精神故鄉」之於藝術家的重要影響。可以說,高更與大溪地是互為依傍的關係,沒有高更的大溪地無法成為後世愛藝術人們的嚮往之所,而沒有大溪地的高更也注定無法在印象派的既定語境之外,找到自己的獨特表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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