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張若虛與辛夷相會橋畔
上海張軍崑曲藝術中心製作演出的崑劇《春江花月夜》是今年香港藝術節的唯一傳統戲曲節目,看了頗有意想不到的收穫──這齣崑劇製作和演出盡量細膩纏綿之能事,舞台設計精緻時尚,大可與現代歐洲歌劇之製作媲美。令筆者感到遺憾的是擴音設備破壞了整個美的感受──現代的擴音令演唱「共性」化,再也聽不到個別演員的個別音色、音量和韻味,金屬音響將個別演員的嗓子給糟蹋了!筆者在多年前評論過京劇演唱,問題看來難以解決,中國的戲曲藝術可能就這樣「卡拉OK」化了。/劉靖之
《春江花月夜》是唐代詩人張若虛(約公元六六○至七二○年)的傳世詩作兩首之一,另一首是五言排律《代答閨夢還》。這兩首詩作卻有「孤篇壓全唐」之美譽,在中國文學史裏頗有地位。
意境清遠 音樂悠揚
故事描述唐中宗神龍二年登科才子張若虛(張軍飾)與同科好友張旭(關棟天飾)於上元節賞燈春遊,在明月橋畔見到女子辛夷(余彬飾),為其容顏和氣質傾慕不已。辛夷十六歲,乃官家人,每年只在正月十四、十五、十六出得家門。於是張若虛夜宿橋頭,待明日拜會心上人,不料次夜張若虛被鬼使誤拘,意外殞命。由於餘願未了,張若虛在陰間十年,拒絕投生。他的一片痴心,打動了在冥界修道了五百年的後漢少女曹娥(張冉飾),在曹娥的勸說下,鬼府天子秦廣王准許張若虛魂遊人間,再看一眼辛夷。
此時,辛夷已做人婦八年,年年到橋頭悼念張若虛,張若虛見到悲喜交加,但人鬼兩隔。曹娥見此,決心相助,去到蓬萊,求得仙草,令張若虛還生。唐肅宗至德二年,四十年後的上元節,仍然青年才俊的張若虛再次相逢霜鬢老婦人的辛夷,整整五十載春花秋月,兩人再見如初逢,共唱《春江花月夜》……
根據中國戲曲傳統,此劇可分三折:一、初相逢─唐中宗龍二年─上元節;二、再相見─唐玄宗開元三年─十年後的上元節;三、初相對─唐肅宗至德二年─四十年後的上元節。三折前後五十年,舞台布景變化不多,令觀眾感到不同的是燈光、演唱和樂隊音樂。明月橋在舞台上藍色的基調裏,一如寫意畫,線條簡約優美、意境清遠,加上人物和音樂,美不勝收。
導演李小平曾任職台灣陸光國劇團、復興京劇團、當代傳奇劇場等,橫跨傳統與現代劇場。編劇羅周,曾編寫過崑劇、錫劇、淮劇、京劇、越劇等劇本,對戲曲劇本甚有經驗。不僅如此,她還創作了七部長篇小說。燈光設計劉海淵畢業於上海戲劇學院,主修舞美術燈光設計。《春江花月夜》涉及到人鬼之間,因此運用大量的燈光技術以協助推動劇情的發展。
場景精緻 配樂出色
筆者看了三月一日的演出,見到導演用現代舞台手法來處理此劇的三個場景:「初相逢」和「初相對」,一頭一尾的兩個場景較安靜,大部分是在明月橋畔,前者場景兩人遠遠相逢,無法交談,充滿了憧憬;後者雖然相逢,但時空相隔五十載,已非「初相逢」的喜悅與期待,歲月在某種程度上破壞了兩人的緣分,一如詩裏的最後四句:「斜月沉沉藏海霧,碣石瀟湘無限路。不知乘月幾人歸,落月搖情滿江樹。」兩人雖然終於相逢,但總有那麼一點空餘恨的感覺。
「初相逢」的場景,充滿了詩情和畫意;「再相見」是連綿不斷的鬥爭;「初相對」似乎是回復到「初相逢」的境界,但是對無情的歲月不得不妥協,雖然不是《梁山伯與祝英台》那種生離死別,也為之戚戚然。
飾演張若虛的張軍和飾演辛夷的余彬的扮相和演技都無懈可擊,前者曾獲「梅花獎」,後者曾獲多次崑劇演唱大獎。飾演張旭的關棟天是上海視覺藝術學院教授,被稱為京劇界的「馬高音」,曾多次獲京劇藝術獎。飾演劉安的李鴻良、江蘇省演藝集團崑劇院長、「梅花獎」獲獎者。飾演曹娥的張冉是新進青年崑劇演員。
上述幾位主要演員都是崑劇好手,但筆者無法評論他們的唱功,這實在是很可惜、很無奈的事。現在內地各城市均建有音響效果良好的音樂廳和演奏廳,一般都不用擴音器而可以聽到極弱的音響,很有條件棄用擴音器來演唱。演出歐洲歌劇不是都不用擴音器嗎?演唱戲曲也可以不用擴音器!筆者小時在天津聽京劇也沒有擴音器啊!從什麼時候開始,戲曲演唱都用上了擴音器?戲曲界的領導、專家們應該扭轉這股不正之風!
音樂方面,來自台灣的李哲藝負責作曲和配器,他的樂隊有十三名隊員,包括司鼓、司笛、笙、大鑼、小鑼、鐃鈸、二胡、琵琶、西打、小提琴(二)、中提琴、大提琴。有趣的是李哲藝取歐洲弦樂器而棄革胡,效果不俗。這令筆者聯想到粵劇一早就用小提琴,真正做到了「洋為中用」。筆者認為《春江花月夜》的音樂頗有創新之處,緊密配合劇情,並在適當的地方推動了故事的發展。
(香港藝術節供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