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節氣一到,萬物大不一樣,不管是否下雨,彷彿都有了水汽的滋潤。
白居易有詩云:二月二日新雨晴,草芽菜甲一時生。
不用說北方鄉村大片的麥田此時已經綠成一片,路邊的小草爭先恐後地探出頭,樹也開始醒來。社區池塘邊乾枯了一冬的柳,枝條一夜之間變軟,路過的人們,禁不住用手牽了細看,已經有了小小的萌芽。那些自冬季開始就呈現休眠狀態的植物,比如玉蘭樹和薔薇,前幾天葉片還是暗灰,兩天下來都變成了青綠。
彷彿是考驗一下春天的真誠,前幾日這坐北方小城突降一場春雪,間或有冰雹,路上結了冰。正是「南濕北冷兩交鋒,乍暖還寒鬥雨風」。但冰雪一過,馬上回暖,朋友圈裏梅花傲雪的攝影還沒有發完,就接上了「春在溪頭薺菜花」。再過幾天,該是油菜花和梨花的世界了。
返青,本是自然界植物的一種現象,但春回大地也讓人們有了新的生活希望。住在對面樓上的一位老人,去年夏天突發腦梗,治療了一階段後,沒有明顯好轉,自進入冬季,沒有再見她下樓。昨天陽光大好,拉開窗簾,看到她出現在樓下,新配了助行器,一邊走,一邊還停下來,用手機拍拍周圍的景色。
附近便利店的女老闆,去年冬患了乳腺癌,化療期間掉光了頭髮,羞於見人,先是戴了一頂毛線帽,後來就見她拉了窗簾,門店也因此關停。今天忽見店門大開,陽光下,她正與前來送貨的司機討價還價呢,刻意看了看她,帽子不戴了,頭上已長出了寸把長的新髮,黑油油的。
看到這些,心中好一陣感動。
人們的內心,是否也有着自己的一個返青季呢?
去年在上海,目睹了幾位八○後,創業失敗離開上海時,滿腹的怨言和傷感。一年過去,陸續傳來他們的好消息:回安徽的那一對情侶,已在省城開了自己的裝潢公司,接單不斷;去南京的姑娘,加盟了個創業技能培訓班,新年剛過,就啟動了招生;回山東的小伙,應聘了一家新媒體,收入不菲,還在濟南買了房子。和他們聊,都說自己走過了冬季,到了「滿血復活」的時候了。
我們單位的一個帥小伙,已進而立之年,婚戀總是三番五次不成功,原因是女方在物質上要求太多,而他又不願意接受拜金女對房子和車子的要求,就這樣幾年下來,相親復相親,帥小伙幾乎失去了婚姻的信心,我們年長者,似乎也不好意思再去詢問,前幾天,在微信裏突然發現了帥小伙曬的結婚證,那上面小伙和靚女的照片,亮了整個朋友圈,俊男美女婚期已定,只等喝喜酒了。
工作和生活上的不如意,讓人心神不暢,加上寒冷,心情也彷彿蜇伏了,當春天來臨,情緒就會趁着明媚,漸漸從挫敗中走出來,重新接受陽光。
最讓我觸動的,是單位附近一處閒置了三、四年的爛尾樓開始復工。那是坐落在繁華地段的一個大型商業樓盤,後來資金鏈斷裂,樓老闆跑路,留下一大堆問題,據說工程停下來,每天的損失是以萬元計的。每當我站在窗前朝外看,總是能看到爛尾樓那生銹的腳手架和裸露的牆體,心想,這麼糟糕的工程和欠帳,是沒有哪個人能夠接盤的了。沒有想到這個春天竟然重新有了生機,聽到腳手架上傳來的雜訊,竟然讓人生出一種感慨來。
不禁想起一句農諺:冬天裏不要砍樹,因為你不知道這些樹是死了還是活着。
在返青季到來之前,你能看得清哪些生命已經放棄,哪些還在堅守呢?
在冬季的深處,找一處適合自己的地方,沉澱,反省,療傷,曾經斷裂的、損傷的,一一得到愈合和延續,把失去的重新撿拾起來,就會「又是一年春草綠,依然十里杏花紅」。
「好雨知時節,當春乃發生」,在大自然的返青季中,情感和心靈也在復甦。一切可以重新開始的事物,都找到了最好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