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海陵在妻子居室內，見瓶中木樨花綻放得流金溢彩，乃作詩曰：

綠葉枝頭金縷裝，秋深自有別般香。

一朝颺汝名天下，也學君王着赭黃。

　　以花喻人，早已心懷異志。

　　至於海陵現存幾首詞中，往往流露出粗糲卞急之音。如其〈鵲橋仙．寫中秋〉：

停杯不舉，停歌不發，等候銀蟾出海。

不知何處片雲來，做許大、通天障礙。

虬髯撚斷，星眸睜裂，唯恨劍鋒不快。

一揮截斷紫雲腰，仔細看、嫦娥體態。

　　輕雲蔽月固然掃興，但賞月畢竟是閒雅之事，犯不着吹鬚瞪眼地叫囂着拔劍斷雲；屆時便縱能看到嫦娥體態，恐怕也難靜下心來欣賞了。可見此詞豪則豪矣，但作者是否懂得賞月真諦似乎仍為未知之數。

　　海陵這類詩詞，多少呈現出金人初學南朝文化，遣詞造句不太雅馴的情況。不過，他還留下一首婉約的〈昭君怨．詠雪〉：

昨日樵村漁浦，今日瓊川銀渚。

山色捲簾看，老峰巒。

錦帳美人貪睡，不覺天孫剪水。

驚問是楊花，是蘆花。

　　樵村漁浦霎時間變成瓊川銀渚，峰巒也因積雪而一夜白頭。侯孝瓊說得好：此詞上闋的「人」是抒情主人公「我」，着眼於「老」，流露出怕「等閒白了少年頭」的時空焦灼；下闋的主人公是錦帳美人，着眼於「花」，「花」是她美好夢境的下意識延續。因此看到白雪紛飛，才會問那是楊花、是蘆花。今人心目中的海陵王，大概就是個五大三粗的莽漢。然而《醒世恆言》卻借侍女貴哥和女待詔的對話，說他「俊俏後生」、是個「白白淨淨、沒髭鬚的俊官兒」。因此能寫出〈昭君怨〉詞，可見女真貴族的文學修養快與漢人並駕齊驅了。

（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