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嚴惠蕙與《21克》系列，柴燒陶、柴灰（每展座藏二十一克）及混合媒介（二○一七年）\大公報記者王豐鈴攝

　　【大公報訊】記者王豐鈴報道：二十一克有多重？大約是幾張七吋相片、幾隻蝴蝶的重量。美國醫生MacDougall則提出一個富有爭議性的實驗結論：二十一克是人類靈魂的重量。陶藝家嚴惠蕙受此啟發，撿拾燒陶所遺留下的柴灰二十一克，與烈火重生的泥塑一起陳列展出，配合城市空間中的蝴蝶、鋼筋混凝土、人體器官等物像，於個展「輕重之間」探尋生命的啟示。

　　潘多拉的秘密

　　《21克》是一個系列，每一尊泥塑十字架下都有抽屜，恍若潘多拉魔盒，「希望觀眾的視線能夠走進我的作品中，所以有抽屜。打開抽屜，就像是打開了一個秘密，或是一個啟示。」嚴惠蕙說。

　　她的魔盒裏分別裝有眼淚、星雲和一本燒焦的書，書是她從火災現場撿回來的，位於台灣的金山柴窰兩年前經歷了一場大火，現場除了陶瓷和窰之外，全部化為焦土。這本書依稀能看出紙張的輪廓，在她看來，燒焦的書既代表物質的毀滅，又是一種精神的考驗。在基督教信仰中，有犧牲與救贖的概念，在熊熊燃燒的赤焰中，眼淚和血被視為一種代價，代表救贖；漩渦狀的星雲則代表誕生，天地初開，混沌一片，水泥物料中鑲嵌的水晶石閃耀如星。毀滅、救贖、誕生——分隔在三個抽屜中的秘密，又彷彿昭示着某種關聯。

　　是木柴把陶器的狀態轉化了，十字架才經歷了這樣毀滅、誕生的過程，她認為宇宙中的生命也要經歷相似的旅程，兩種東西都是宇宙中的啟示。而在毀滅、誕生之間，三天三夜的試煉之中，木柴燃燒釋放熱量，變成輕飄飄的灰塵落在陶瓷上面，形成泥塑十字架表面的陶瓷釉。柴灰與泥產生了化學作用，這既是一種犧牲，亦帶來一次轉化，因而嚴惠蕙為每一尊泥塑十字架收集了二十一克柴灰，貯存在鐵皮箱裏一起陳列。同時展出的還有三幅影像，畫面中，人形十字架或立或卧，背景是柴窰附近廢墟一般的土塊、瓦礫、碎石、枯枝……

　　繁花似錦 蒼涼底色

　　張愛玲說：「生命是一襲華美的袍，上面爬滿了虱子。」嚴惠蕙卻說：「生命有兩面，有一面是很華麗的，有一面是很悲哀的，其實看通了會發現兩面都在，在乎的是我們怎麼看，如何定位。在悲涼的境地中，一個新的狀態正在此時誕生。」

　　現代人的生命之輕，輕若蝴蝶，在這層輕盈背後，又往往呈現蒼涼的底色。在《城市蝴蝶搜藏》系列中，有件作品只用了兩個物像——手帕印有似錦繁花，引得一隻蝴蝶停駐。輕盈的蝴蝶是她偏愛的物像，作品的靈感來源於生活：「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裏，在不同的地方，我常常見到蝴蝶。走進一間服裝店，發現一件華美的印花衣袍上面，停了一隻蝴蝶。現代人在城市中找不到自己的歸屬，就浮在虛無的繁華之上。這是我一個很真實的經驗，有一種很荒涼，很受傷的感覺。」

　　香港以城市人口密度著稱於世，令她感到意外的是，這個城市的街頭巷尾、高樓大山之間，生存着逾250種蝴蝶。郊野自然和城市之間有時被看作一種鬥爭關係，但她持有樂觀看法，認為兩者不是對立。這個城市有太多人如蝴蝶一般，藏在鋼筋混凝土洞裏面，在夾縫、邊緣中生存，不容易找到鮮花、淨水、食物，人造物成了一種慰藉。「正在開花的植物更是所有蝴蝶的最愛。」作品下方的文字，出自《香港蝴蝶圖誌》。

　　寫於二○一二年的詩

　　展覽的牆壁上，有一首用鉛筆題的詩：「又要在……對立中找和諧，和諧中找粗糙……把死物看為有生命的，把有生命的卻看為將死的……做飯前想末日，末日前唱首歌。」這首詩寫於二○一二年，傳說中的世界末日那天。

　　生命的輕、重之間對立又和諧的關係，往往在極端的時刻彰顯，這個星球上一場毀滅在億萬年前，那是恐龍的世界末日，而在下一次毀滅性災難到來以前，人類不過是宇宙中的沙塵。「生命不是人主觀想怎麼樣，世界就跟着你改，而是這個世界有一個不變的規律，管着所有的生靈。生命裏面有一些東西人是一定要經過的——誕生、苦難、完結，這一路世界都在透露給我們秘密和啟示，不是說要去與它對抗，而是感受這個規律，在追尋探求的過程中，會找到生命的意義。」嚴惠蕙說。

　　「輕重之間」展覽在巨年畫廊展至三月二十一日。查詢詳情可電二五四九四○一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