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學期教「紀錄片電影歷史與理論」課。學生人數最高限額二十人,有幾張熟悉面孔:三位是上學期「東亞電影新浪潮」課來的,女生T與D(她父母是墨西哥「非法」移民,還沒來得及與她討論特朗普上台後的種種,如時刻面臨被逮捕和遣送回國的危險);學電影製作的男生B,下課後跟我聊了一會兒,說在做個二十分鐘紀錄片,素材已拍完,這學期一邊上這課一邊考慮怎麼剪輯。另一位K是我指導的學生,畢業論文寫賈樟柯與紀錄片和廢墟,以《二十四城記》(二○○八)為例。有幾位非裔學生。眼神炯炯的男生K令我想起上世紀六、七十年代美國「民權運動」時非裔知識分子的精氣神兒,堅定,自信。他說對紀錄片感興趣因為它是介入社會運動的有力載體。還有幾位人類學系學生及一位哥倫比亞留學生。族裔、文化、專業背景都比上學期課上的學生多元,期待一學期激盪思想的討論。
為了「取悅」可能不了解紀錄片的學生,第一堂課放映了德國導演維姆.文德斯關於舞蹈家皮娜(港譯翩娜)的紀錄片《皮娜》(二○一一)。全身心專注的舞者,眼神清亮(電影使用眼神光很重要),身姿、神態極美,儘管那沉醉中可能是無法言說的痛苦與孤獨,也因此才有力。採訪段落音畫刻意不同步,更強調面容、身體和聲音本身的質感。在皮娜及同伴的舞蹈中,不僅身體的「動」重要,更難的是「靜」的狀態中之張力。來自不同國家的舞者,無論年齡、身材,最重要的是每個人獨特的個性。這也體現在令日常的動作、手勢和狀態進入舞蹈,甚至手語。身體與身體的互動,成為彼此的鏡子。第三遍看這部電影,依然覺得音樂動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