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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夢的人/顏純鈎

時間:2017-01-27 03:16:07來源:大公網

  圖:蔡國強火藥爆破「天梯」,醞釀二十一年終實現 資料圖片

  一部紀錄片介紹我的大同鄉蔡國強,片名為《天梯》。《天梯》取自蔡國強一個爆破作品的名字,紀錄片拍得平實,但有看不見的激情在中間運行。

  蔡國強現在已經是國際知名的藝術家,他以爆破藝術知名於世,也有大量裝置藝術作品造成廣泛影響,紐約古根漢藝術館舉辦的個人回顧展「蔡國強:我想要相信」,據說創下該館最高入場人數紀錄。

  紀錄片以蔡國強籌備「天梯」的爆破開始,敘述倫敦、上海、洛杉磯三次失敗的經歷,到影片結束前,「天梯」終於在他的故鄉一個小漁村成功展示。

  整個作品是用一個巨型熱氣球,吊起兩條粗軟繩,繩子上搭一些梯級似的橫杠,粗繩和橫杠上都綁着火藥,梯子拉高後,在梯級最下端點火,火藥慢慢往上引燃,爆炸後的焰火便在灰暗天空中勾勒出一張巨型天梯的形象來。

  因為天黑看不見熱氣球,整部焰火光耀的梯子就像是天空垂下來的一樣。蔡國強說,這是他在尋求與宇宙對話的一種方式。

  「天梯」個案為影片中心,首尾呼應,從失敗到成功,體現蔡國強追夢的歷程,艱辛而曲折,有苦澀也有歡欣。「天梯」成功後,他太太忍不住流下眼淚,追夢的過程不足為外人道,外人只看到那架高入雲端的壯觀的升天梯子。

  從事爆破藝術真是大工程,影片沒有交代他在日本開始這種破天荒的藝術形式時遭遇什麼困難。什麼樣的社區能容忍一個瘋狂藝術家在那裏擺弄火藥?他從哪裏去合法弄來那麼多火藥?要不要領牌?政府如何監管?他自己又如何保障火藥安全存放和使用?這真是讓人想起來就頭痛的麻煩事。

  爆破成為藝術,這雖然是蔡國強的發明,但實際上他只是出一個意念,要實現他的意念,需要大量人力物力的支援。像在上海展出的「九級浪」爆破展,焰火的規模之大、色彩與節奏的複雜構成,都需要大氣魄大規劃。影片中見到那些工廠裏的男女農民工,填裝火藥、包裝、安置,搬搬抬抬,都是力氣活。蔡國強奔前跑後,調配人手,現場指揮,既要照顧意念的呈現,又要與各方面打交道,其間的辛酸勞累,當然也只有自己知道。

  不管是爆破藝術還是裝置藝術,他都有一些出人意表的意念,在中西藝術的夾縫中行走,難免要獨闢蹊徑,出奇制勝。「幻象2:爆破計劃」,是把很多焰火裝在一間小屋子裏,焰火先是悶在屋子裏爆炸,後來一個兩個衝破屋頂,零星飛上天空,到後來屋頂慢慢被轟塌,焰火也就不受束縛沖天而起了。這令人想起魯迅「鐵屋」的意象,用焰火來表達,更有鮮明磅礴的氣勢。

  裝置藝術「撞牆」,是用數十隻野狼標本,懸空吊起來,聚合成一個高達天花板的狼群的弧度,宛如一條狼的河流。狼群前赴後繼朝前面一面玻璃牆衝去,有的在半途掉下了,有的倒在玻璃前,寓意一種無意識的盲目的衝動,不問是非,不顧生死,沒有理性的集體無意識,是自我毀滅的族群的命運。

  蔡國強的爆破藝術,原來是從他的繪畫開始的。他在上海戲劇學院修讀舞台美術,自己也畫油畫,看他畫父親的素描,功夫很扎實。為了突破自己的創作,他開始用火藥去噴畫布,火藥炸開時,在畫布上留下黑色痕跡,他就利用無規則的那些抽象痕跡,像張大千他們的潑墨畫一樣,添添補補,畫成一幅抽象意味的作品。

  炸藥的神奇效果大概帶給他很大刺激,以至後來他不再滿足於在畫布上製造火藥的效果,他以空地、公園、山野、大漠、夜空作畫布,以炸藥為顏料,畫一種大背景、大潑彩的抽象畫,由此開啟了一扇藝術的新大門。

  蔡國強身上有藝術基因,他父親曾經是泉州地區的書法家。「文革」時他才九歲,「文革」的泛政治社會對他沒有太大影響,反而讓他四處尋找他的夢想。他生活在一個清貧的小知識分子家裏,書香傳家,自小受藝術薰染,「文革」後又有機會接受大學教育,這一切讓他打下堅實的基礎。更重要的是,他有一種不斷探索的雄心和激情。一個小地方出來的人,身上還有土氣,但心胸卻大得驚人,藝術創作不受拘管,敢於做別人沒有做過的事,這需要有驚人的自信心,有博大的藝術抱負,有豐富而敏銳的精神世界。

  但他身上的土氣有時也有一些看不見的局限,那種土氣使他有些意念雖然出人意表,但卻有點幼稚,有點淺俗,不夠含蓄,經不起深思推敲。比如「延長萬里長城一萬公尺計劃」,在長城尾端再鋪一萬公尺的火藥,點着了蜿蜒的火藥,讓焰火延伸,就變成「延長萬里長城」了,這多少有點兒戲的成分。至於北京奧運開幕式的煙花腳印,我也覺得意念有點老土,歪歪扭扭的腳印在空中散掉,沒什麼美感可言。當然,在奧運開幕式這種大場合,不容易想到好的意念,但換一個人,應該不會想到「腳印」這個主意。

  不管如何,有這麼個老鄉,真是我們閩南人的光彩了,希望他保持探索精神,在藝術領域孤身探險,為中國人增光,為中國人長志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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