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秀六旬開外,獨身,退休,自從母親離世後,阿秀便成為獨居老人。近日她做了一個夢,帶引出隱藏於內心數十載的思緒。
阿秀出身寒微,小時候住唐樓板間房,與父母、五姊妹弟同睡一張床,祖母則在房門外睡帆布床,「朝行晚拆」。阿秀稍長大,唐樓拆卸,與家人瑟縮於姑母那不足百呎、老鼠到處跑的尾房,與多隻住在廚房的雞鴨為鄰,整天聽到雞鳴鴨叫,也嗅到雞鴨糞便味,與姊妹每隔三晚輪流睡於不能把雙腿伸直的上格床。及後一家人可以入住難得被抽中的公屋,雖然只有百來呎,一家人算是有獨立空間,不必看鄰居臉色。但阿秀和姊妹們仍要擠睡一張床。一晃眼二十多年過去,一家人有能力住稍大的私樓了,阿秀想獨睡私房的夢想仍然落空。
姊妹弟都結婚搬走了,祖母過世了,老處女阿秀順理成章與父母同住。這時的阿秀,閒來愛流連傢具店,幻想一旦有私人睡房,哪些傢具最適合擺放進去;每次走過地鐵大堂,也默想着如何設計自己房子:這兒是廚房,那處是書房、睡房……及後父親離世,阿秀與母親相處十多年,阿秀有獨立的床,與母親同處一睡房。三年前連母親也去世了,阿秀獨守在一個三房兩廳的房子,這時她能任我縱橫了,閒逛傢具店和地鐵大堂已經不再是習慣,阿秀若有所失,對母親更是思念有加。
一個晚上,阿秀夢見自己外出忘了帶鑰匙,慌忙往舊公屋去,向一個以為仍在那兒的備有自己家後備鑰匙的妹妹求助,但公屋樓梯變成懸崖,她怎麼也到不了以前住過的單位,始終找不到妹妹,這時赫然驚醒!
阿秀把夢境告訴唸過心理學的妹妹,妹妹認為阿秀前半生想擁有私人空間的夢想已經實現,換來的是至親不在,顯示人生原就是如此,顧此,會失彼,別太貪心,老想着二者能兼得,調和折衷是難乎其難的。平時謹慎的阿秀,竟也忘記帶鑰匙,表示獨居的阿秀,警惕性比以前高;重返舊居,是緬懷與家人同住時的脈脈溫情;被懸崖梯級阻隔,找不着妹妹,即是說一家人早已各散東西,不可能再同住……
妹妹說來很有道理,一個夢,涵義匪淺。現實,是人必須要面對的,年歲大了,空想更加無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