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惡魔》取材自莎士比亞名劇《暴風雨》 /康文處供圖
筆者最近看了兩個外國劇團演出的黑盒劇場作品《朝顏》與《惡魔審判日》,風格迥異,頗堪玩味。/何俊輝
《朝顏》是日本劇團「劇團B級游擊隊」特意為香港話劇團「國際黑盒劇場節2016」創作的新作,由神谷尚吾導演及舞台劇、電影《脫皮爸爸》的原作者佃典彥自編自演。
虛實交錯演繹自然
「朝顏」在日語上的意思是牽牛花,台上確放置了不少牽牛花(看來是道具而非真花,若放多些會有更好的視覺效果)以彰顯佃典彥飾演的男主角岡田突然見到自己的家荒廢了很久。離奇的是,岡田堅稱昨晚才在外地跟妻子通電話,為何妻子忽然消失?為何岡田公幹半年後卻換來一個荒廢的家?荒誕疏離的處境迫使觀眾步進編劇布下的迷陣中,迷陣象徵了人對自己、別人(包括妻子、下一代)所產生的困惑與不安,到結局揭露真相時便觸發觀眾對生活產生更深的感觸。
劇中的真相不算出乎意料,不及一些可堪玩味的場面和細緻的情感、人生狀態描繪般精彩。山口未知聲演的旁白聽來是岡田的妻子喋喋不休地訴說她的生活、感情經歷,呈現這女人遇過不少挫折兼沒自信,導演便把一個紅色的動畫人物配上悅目的燈光效果投射到布幕,以象徵岡田之妻那內心的恐懼,更設計出「恐懼紅女」邂逅「綠色男人」(旁白指綠色象徵命運)的奇幻場面,用視覺強調安全感對一個沒自信的人有多重要。
諷刺的是,綠色除了象徵命運中的安全感也是台上牽牛花的顏色,似有「人的心是會變,安全感或許會變成不安」之意。「恐懼紅女」對生活(生存)價值的質疑,又串連起另一場同樣富存在主義味道的戲,該場戲是牽牛花屋中離奇地出現一個像海關關員的女人(山口未知分飾,情景象日本電影《下一站,天國》中那個讓離世者回望人生的中轉站),她質疑男主角不是「岡田」及並非屋主,岡田、屋主另有其人,這當然令男主角盡力證明自己的「岡田」身份,證明時似「人生總是花大量時間向別人證明自己的身份、地位和能力」這涉及命運的縮影,而隨後的劇情發展,亦易教人聯想到「我是誰?」「為什麼我不是他(或另一個我)?」等相信觀眾曾思考過或有深刻體會的人生哲學問題,類似問題顯然不斷在男主角腦海中縈繞。
人生與感情/情感的豐富洞察力及感悟,被編導轉化為虛幻得妙趣的意象/情景,缺點是虛幻的戲劇風格把一些需要寫實點才處理得好的角色細節淹沒,如岡田夫婦在牽牛花屋前有為長久的兩地分隔而關係變差嗎?吉村公佑反串飾演的女兒為岡田帶來什麼親情、溝通上的體會?另一個身處屋中的男人(吉村公佑分飾)跟岡田如何解決彼此之間的處境矛盾?都難讓觀眾找到實質得來又充滿意義、劇力的答案。
除了吉村公佑以浮誇的方式把「女兒」演得充滿動漫感外,其他角色都見三位演員演得自然和富生活感,跟劇情、戲劇風格夾在一起便有一份可觀的虛實交錯之感。
諷刺現今傳媒生態
蘇格蘭天堂鳥劇團製作的《米蘭達與卡里班:惡魔審判日》(下稱《惡魔》),把葵青劇院黑盒劇場變成電視台錄影廠,更用視像直播聯播安排蘇格蘭與香港的劇場觀眾同時參與一個編(Jennifer dick)、導(Garry Robson、Robert softley Gale)創作出來的互動電視節目,香港觀眾除了可看到王耀祖飾的Storm當主持人外,更可看到蘇格蘭格拉斯哥的Skirl(Robert softley Gale飾)當主持人,相反格拉斯哥的觀眾也可看到王耀祖用粵、英雙語演出及飾演被告卡里班的黃耀邦用港式手語加少量咬字不清楚的粵語演出。
取材自莎士比亞名劇《暴風雨》的《惡魔》,描述擁有一個島的啞巴卡里班遭受米蘭達的父親普洛斯庇羅(Paul Cunningham飾演,在格拉斯哥的劇場現身)控告,指他性侵犯其女兒(Amy Cheskin與Gabriella Brisby分別飾演不同年紀的米蘭達,在影片中出現),於是原告、被告和「受害者」便在兩地的電視台或透過影片,給兩地觀眾提供案件資料、作供,兩地觀眾在看戲之餘還要當陪審員,用手機程式就「卡里班是否有罪的惡魔?」作現場投票,美中不足是香港觀眾只能看到香港的票數公布而看不到格拉斯哥那邊的結果。
在黃耀邦的入戲演繹下卡里班總顯得瘋癲,偏偏幾次投票中,都有七成至九成觀眾相信他沒性侵犯,結果一面倒是基於那些案件資料、作供影片總在播放上顯得不清楚或斷片,觀眾對案情一知半解便自然「疑點利益歸於被告」地撐卡里班,假若那些影片全播得清楚兼有多些能使人半信半疑的人證物證,有罪/無罪的票數可能更接近而令觀眾感到演出更緊張過癮,當然筆者明白劇首主持人叫對案情所知甚少的觀眾投票,是為諷刺現實裏不少人對某些人、事一知半解卻妄下判斷,可是同一招數用上多次只會令效果突兀兼諷刺力大減。
香港主持人明顯不像格拉斯哥主持人般中立,劇首Storm已像控方律師般質問卡里班:「你係咪想報復?」予人有力地諷刺現今傳媒生態之感。格拉斯哥主持人是說話無法流利的殘疾人士(似患上「漸凍症」),相反王耀祖卻口若懸河,筆者不知道為何會有這樣的安排,但一間電視台能聘用殘疾人士當主持,對比起香港的被告角色是啞巴,便似諷刺香港社會的偏見與歧視比蘇格蘭嚴重得多。
《惡魔》演出只約七十分鐘,卻有五分鐘中場休息,打斷了戲的節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