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珠遞給我一個大黃信封,說:「不知誰寄給你的。」
那天張孝惠請我們吃自助餐。張默坐定後,出示我們一本詩集,版本比一般書本大,接近正方形。他說這本七十年代詩選,恐怕只有他手上還保留,是孤本了。
所謂「七十年代」指的是一九七○年代。當年出的這本詩選,在座的葉維廉和我的詩都選在其中,所以曾寄了給身在美國的我們。怎麼成了孤本呢?我正在疑惑,張默已翻開書頁。每位詩人的簡介前附有照片。我們以前那本則是小小的畫像。
葉維廉和我都沒見過這個版本。書中的序文還出自葉維廉的手筆。選集中年輕時諸人的照片喚回我許多回憶。倚牆坐在台階上的景翔,是我熟悉的一派瀟灑神情。幾天前我曾去醫院探望他,他一直在昏睡中,我默坐了半小時,在留言簿中寫了幾句,悄然離去。羅英那雙視而不見的眼睛裏,展示難以捉摸的感思。我們從十二歲就一起,我最常問她的是:你又在想什麼?在另外一個世界,她還能聽到我這麼問她嗎?
張默大哥慷慨大方,善體人意。肯定讀懂了我臉上的表情。他說要影印封面、目錄和全部照片寄給我們。讓我和葉維廉留下地址給他。我們住的是短租公寓,我就寫了郭珠的地址。此刻打開影印本,就放不下了,年輕的辛鬱、大荒、許世旭、梅新、商禽……都來到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