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著名指揮家捷傑耶夫也是馬林斯基樂團的總監/Marco Borggreve攝
一連為本屆澳門國際音樂節寫了幾篇關於古典音樂的導賞文章，大家或許問，筆者個人最想推介當中哪一兩個節目？
如果以曲目稀有程度決定，筆者推薦法國繁花古樂團；如果以樂團實力及藝術質素決定，那當然是俄羅斯馬林斯基劇院樂團。不過，無論從任何角度看，筆者也不會推薦本屆熱賣的普契尼歌劇《杜蘭朵》。
捷傑耶夫率團訪澳門
箇中原因斷不是該劇的主要演員欠缺號召力，又或伴奏樂團即澳門樂團水準不穩，也不是劇中人物扮相不中不西，不倫不類，以致視覺上很不悅目，而是此劇根本就是普契尼眾多劇作之中的劣作。他沒有能力以自己本該嫻熟的音樂技巧凸顯幾位人物的情緒以至內心世界。此劇以奇特作為賣點吸引愛看熱鬧的外行觀眾，倒也是個噱頭。就是基於這個原因，筆者從沒打算為《杜蘭朵》寫導賞文章。
倒不如繼「繁花」之後，介紹馬林斯基音樂會，一個在指揮、樂團、選曲三方面均屬一流的音樂會。
俄羅斯的馬林斯基是世界頂級樂團，地位堪與歐美一流樂團相比，演奏蘇俄體系的樂曲尤見擅長。香港樂迷可從他們過去來港表演時得到印證。至於該團的總監，也是樂團的指揮捷傑耶夫（Gergiev，香港一般譯作格傑夫），更是二十年來聲譽超隆的指揮。他最為人稱許的地方，是他在指揮樂團時，展現高超的預示能力，在很多個音節之前已經給予預示，讓樂手早有知曉，充裕準備。每次看他指揮，總是一種攝人心神的享受。
演繹普羅科菲耶夫權威
此外，樂團的選曲十分特別，很有心思，不但選擇清一色蘇俄樂曲，更是獨沽一味，只奏一位作曲家即普羅科菲耶夫（香港一般譯作普羅哥菲夫）的樂曲。換言之，樂團今次赴澳演出，是舉行一個普羅科菲耶夫專場。這種選曲安排，明放着要告訴大家，「我就是演繹普羅科菲耶夫的權威。」由於今次沒有邀請獨奏家，演不了協奏曲，因此樂團所選的，全是自我包辦的樂曲，計有兩首交響曲，即《D大調第一交響曲》（「古典」）（作品二十五）和《降B大調第五交響曲》（作品一○○），以及芭蕾組曲《羅密歐與朱麗葉》的選段。
普羅科菲耶夫（一八九一至一九五三）是一位經歷頗多的音樂奇才，生於沙皇時代，經歷過前蘇聯的統治，也寄寓過西方國家，經歷過兩次大戰。他天資固然聰穎，但不太善於與人交往。少年修業於聖彼得堡音樂學院時，時常在課堂上指出比他大幾歲的同學所犯的錯誤，十分惹人討厭。
此外，他長大後固然沒有感謝恩師的教導，反而怨怪對方，要他很費勁才可把原先學自老師的東西，從腦海中完全洗掉，然後採納自己研發出來的一套。這種完全沒有知恩心的話，真虧他說得出。豈不知，他如果沒有學過以前的一套，又怎會有基礎去研發自己的一套呢？他的第一首交響曲，就是其中一個好例子。
《D大調》既古典又現代
《D大調第一交響曲》（「古典」）在一九一六年（時年二十五歲）動筆，並於翌年完稿，然後在一八年由他親手指揮首演。曲名的「古典」一詞，是他自加，絕非後人增添。他在學院求學期間，學過指揮，對指揮古典時代的海頓交響曲深有體會。他的第一首交響曲就是帶有幾分自負自傲的成分，明放着告訴人們，古典時代的交響曲，有多難寫？你們儘管看我的。
他的「古典」交響曲，固然在結構上仿照古典，樂韻亦似曾相識，但同時間加上很多自創而屬於現代的樂思。如此一來，他這首交響曲明明是古典的，偏偏又很現代。
《降B大調》頌讚靈魂
與「古典」交響曲相比，他的《降B大調第五交響曲》（作品一○○）完全是另一個面貌，另一種風韻。他寫第一首交響曲時，俄國大革命還沒發生，到了一九四四年，他寫第五首交響曲時，他經歷過革命、戰爭、旅居西方，然後回國定居，而第二次世界大戰還沒完結。別說創作第一交響曲時的年華與他相去極遠，情懷不再，連之前一首即第四交響曲，也相隔了十四年。
或許是層層歷練，他的第五交響曲，表達了他久藏於心而對人類純潔靈魂以及自由和歡樂的頌讚。音樂界認為，他的第五交響曲最具蘇俄風韻。須知他之前第二至第四的三首，均寫於異地，而第五交響曲才是回國後所作。
何況，按照當時的政治氛圍，他怎能不如此？事實上，他未動筆之前，國家把他連同一班當時享有盛名的作曲家，當中包括蕭斯達高維奇，送去離莫斯科幾十公里的伊凡諾夫「退修」。所以說，第五交響曲是既有深度及韻味但又政治正確的樂曲。
順道介紹，修讀現代音樂的學生，又或特愛普羅科菲耶夫後期作品的樂迷，可參閱畢業於普林斯頓大學博士班而隨後留校任教的Simon Morrison所著的The People's Artist: Prokofiev's Soviet Years（牛津大學出版社，二○○九），看後必定了解深刻。難得馬林斯基把普羅科菲耶夫兩首最有代表性而又相映成趣的交響曲放在同一音樂會，肯定是樂迷之福。
（澳門國際音樂節導賞系列之八）
編者按：馬林斯基劇院樂團「經典俄羅斯」音樂會定於十月二十二日在澳門文化中心綜合劇院舉行。
澳門國際音樂節供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