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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年前的自己\嚴陽

時間:2016-10-10 03:15:30來源:大公網

  上世紀八十年代初我從內地師範學校畢業後便被分配到一所鄉村中學,在那裏度過了我職業生涯最初的時光,儘管只有短短的六年,可有些記憶卻是今生今世難以忘懷的。

  那是一個物質還相當匱乏的年代,我們這些做老師的,吃得相當簡單:中午學校食堂能夠提供的一般也就是一葷一素,晚上多數情況下則是糊糊麵─手擀麵加韮菜,早上則是稀飯,偶或也有燒餅之類,但那需要炊事員到城裏採購的日子才有。做老師的尚且如此,做學生的更不用說了。不少學生會自帶大米在學校裏做飯,家庭條件比較好的是純大米,可能再在飯盒裏擱上芋頭、雞蛋之類的;家庭條件稍差的,大米中可能會摻進一定數量的粗糧,並且可能沒有下飯菜。寄宿生們一個星期有一大一小兩次葷腥,一次紅燒肉,另一次只能是炒肉片之類。

  或許是因為營養難以跟上的原因,那個年代小個子的學生的比例相當高。

  我到這所農村學校任教的時候才二十二歲。那時的我,有太多的想法,也有太多的精力,打球、讀書、寫作、唱歌、書畫……讓我在這裏的精神生活相當豐富,並且深刻地影響了我後來的職業生涯乃至人生道路。而這些在當年,讓我與學生拉近了距離:下午第二課後,我常常一個人泡在籃球場打球,常常有學生待在籃球場邊看我打球,而一旦球兒滾到他們身邊,他們則會你搶我奪地撿起,然後扔回場內;也有特別調皮的,會抱着籃球跑到場內往籃框裏扔。

  我在宿舍裏篆刻,有學生從我窗前走過的時候,會向我投來驚訝的一瞥,繼而站下來在窗下靜靜地看我操刀;也有少數大膽一些的學生,不知道從哪裏找來了印石,請我為他們刻章。

  這些,有的是我迄今還能記得的,有些則是前不久一屆學生為紀念他們初中畢業三十周年,我們聚在一起時,他們說起的。而讓我們十分感慨的一點是,那時候我們都十分年輕、十分單純、十分樸實。當然,就我來說,有一份感受可能是他們沒有的,那就是他們中的很多人的改變實在是太大了,很多我記憶中的「小骨頭」而今人高馬大,身體不只翻了一個個兒,只有當我在他們自報家門,然後非常仔細地從他們的眉眼間去努力搜尋當年的痕跡的時候,方才有可能想起到底誰是誰以及與之相關的記憶來。另有些學生的個性也發生了極大的變化─過去羞澀、膽怯,如今開放、大方等等。

  坦率地說,我後來的三十年教師生涯中,教過的學生要數倍於這最初六年鄉村學校的學生,然而,這後來三十年中我能記起的學生未必有這六年的學生多─我做教師第一年擔任一個初二班的班主任,這個班有五十一位學生,我如今能夠記起他們的名字的還有四十多位,甚至有些時候我閉上眼睛,他們的音容笑貌還會浮現在我的腦海裏。什麼原因?我以為固然跟「第一次」這個很特殊的東西有關,對於絕大多數人來說,第一次拿工資、第一次談戀愛、第一次做父親等等印象都會特別深刻。然而,就我來說,那時候的我十分純真,是掏心掏肺地與他們相處,絕對是最重要的因素。

  隨着年齡的增長、閱歷的增加、思想和觀念的變化,一個人想要永遠保持初心不太容易。也可以說,如果今天年近花甲的我,真的依然如三十年前的我一樣,可能很多人會感到奇怪,因為什麼年齡做什麼事方才正常。或者說讓我這樣年齡的人依然像三十年前一樣一有時間就泡在籃球場上,每天早上起床後的第一件事就是背唐詩宋詞,走路之時唱歌等等,很有可能讓人產生某種誤解。

  同時我也認為,有些事對今天的我來說意義已經不大,繼續進行它們會影響我做其他更有意義的事。所以,不忘「初心」固然可貴,但假如「初心」悄然發生了某些改變,也並不難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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