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霸乃唐武則天時期一小吏,名曰霸實則有媚無霸,無時無刻不在琢磨如何逢迎上司以求發達。但世上精通拍馬之人多矣,且大多專而精,郭霸朝夕窺測終不得施展。
一日其頂頭上司河南寧陵縣令父病亡,此乃全縣大事,四方弔唁,不勝鋪張,送財送禮,其行成伍,有岐山鬥寶之狀。縣令並不睜眼看,即使睜眼也視而不見。郭霸着急,五火攻心,恨不能出奇招以勝眾人。出殯那日,哀者排隊而行,但全是假哭、乾嚎,有聲無淚,無淚無悲,連縣令本人也是跪在靈前閉着兩眼乾嚎兩聲應景而已。沒想到郭霸衝到靈前,兩膝長跪,放聲大哭,真乃聲淚俱下,淚如泉湧,直哭得昏天黑地,竟然幾次昏厥,冷水撲面,救醒了再哭,哭得連縣令都傻了,郭霸邊哭邊嚎:「悲哉!痛哉!哀哉!苦哉!」郭霸的哭嚎讓全體哭靈的人都聽明白了,尤其讓縣令一家人聽明白了。郭霸言:「老人家一路走好,您為我們全縣人民生養了這麼一個不平凡的父母官,全縣百姓都沾了光,您不該現在走啊,您還沒享福啊,縣令他老人家忙,我找日子過去伺候您,您等我伺候。」這最後一句終於使縣令由假哭變為真哭。
靈棚未撤,郭霸已被提拔。
郭霸依靠其日益精闢的拍馬術橫行官場,戰無不勝。他終於「出乎其類,拔乎其萃」,仕途一路爆紅,官坐到了中央,當上了朝廷監察御史。
一日,忽聞御史中丞魏元忠患病卧床不起,郭霸急忙來探視,但見上下左右人來人往皆「大人物」,攜金帶禮,門庭若市。魏元忠當時正紅,說一不二,並未正眼看郭霸,乜斜他一眼就是禮。正是時機,魏中丞解完大便剛剛坐下,郭霸讓人把糞便端過來,自己先是極認真極仔細地觀察,像看天下奇寶,然後又把魏中丞剛拉出來的大便放到嘴裏有滋有味地細嚼慢嚥起來,俄而,極高興極興奮地對大家也對魏中丞說:「大人之病即愈,我拜嘗了大人的糞便,其味又苦又澀,說明毒已排出,大人病無憂矣。」
郭霸拍馬有術!
漢文帝時期有一寵臣其名當時聲震寰宇,鄧通是也。漢文帝得一種怪病,其名為痛疽病,渾身上下長滿了黃水瘡,膿血亂流,其臭無比,連漢文帝都覺得噁心。鄧通極通曉人意,他雖不是大夫,但極善思考問題,就試着用嘴吸吮漢文帝身上冒着惡臭的膿瘡,漢文帝舒服多了,有病去如歸的感覺。了不起的是鄧通,不但沒有一丁點嫌棄和噁心厭惡的感覺,反而極興奮極歡樂,因為皇上不痛苦了。鄧通拍馬有術,敢出真招,比漢文帝劉恆的親兒子、太子劉啟都孝順。劉恆難受時想讓劉啟像鄧通一樣給他吸吮膿血,劉啟痛苦得如同上「老虎櫈」,讓劉恆心中很不是滋味,他差點把漢家的江山傳給鄧通。鄧通拍馬有術,但也有人反駁,言劉恆是「斷背」同性戀,兩人是同志之間的關係,那不是拍馬術,是愛情的力量。
中國的拍馬術源遠流長。湖南長沙馬王堆出土的漢代竹簡經整理有四術:堪輿術,占星術,煉丹術,房中術。其實還應有一更久遠之術:拍馬術。
先秦時代齊宣王好大喜功,自以為其力可拔山兮,經常表現其力量,他拉弓時眾人都作極驚訝、極不可思議狀,一起稱讚。然後有猛士上,拉弓至中而止,只能拉開一半。齊宣王讓那群人「忽悠」得如仙如神,自以為老子天下第一,大家異口同聲稱讚他能一把拉開九石的弓,那時一石大約合現在一百二十斤,其實齊宣王拉的弓充其量就是三石而已,這位大王至死都沉醉在自己兩臂能開一千多斤的硬弓神話中。
「忽悠」自古乃拍馬一術。
唐末五代時有位官場上的「長青樹」,伺候過五朝十位皇帝,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即馮道。他的門客在講老子《道德經》時,看見馮道高高在上,立即改口,原文:「道可道,非常道。」為避馮道之諱,乃朗聲頌道:「不敢說可不敢說,非常不敢說。」「不敢說」即不敢說道,沒查出這位「拍馬家」馬屁拍的效果,但確留下笑話。
據《宋朝事實類苑》記載,宋開▉國皇/國王▉帝趙匡胤到開封大相國寺看到佛像,問廟中住持:「朕當拜不拜?」住持即答:「不當拜!」趙匡胤追問:「為何不當拜?」住持回答:「皇帝乃當世佛,當世佛不拜過去佛。」如此,寺院之中亦不乏拍馬術之「高手」。
據《嘯亭雜錄》記載,康熙皇帝南巡登上金山寺,欲題詞,但眼前有景道不出,這時陪同出巡的大臣高士奇悄悄在手心中寫上「江天一覽」四個字,然後上前給康熙皇帝研墨。一伸手,讓康熙皇帝看了個正着,康熙大喜,悅從心來,欣然題詞,至今依然掛在金山寺。關鍵時刻方顯拍馬技高。
據李伯元的《南亭四話》所載,乾隆在金山寺也想露一手,一不留神竟然把「江天一色」錯寫成「江天一包」,極尷尬,也極無奈,好在沒人看見,問題是如何下台。此時此刻,旁邊的大臣沈歸愚果然老道,在手掌中寫下了一個「色」字,然後跪道:「請皇上把這幅字賞給微臣。」並以掌示乾隆,乾隆大悟,長出一口氣,把錯字賞沈歸愚,另寫一副掛上。「高手」在官場!
還有一說,說乾隆在金山寺一高興,揮筆把「江山一覽」寫成「江山一覺」了,改都沒法改。所有人皆面面相覷,無法相救。「高手」在寺院,老住持拍馬術技高一籌,忙出來救場,先拜佛再拜皇帝,不慌不忙,有板有眼地說:「紅塵中,人苦於罔覺,果能覽此江天,心頭一覺,即佛所謂悟一之旨也。大佳!大佳!傑作!傑作!」令工匠鐫刻,高懸殿堂。「高手」就是「高手」。
李克用是唐末時期叱吒風雲大人物,指點江山,左右天下,常有「司馬昭之心」。但此人先天不足,眇一目,無天下統帥之威,而李克用又好顯擺,就讓人給他畫像,條件是自然。何謂之自然?就是讓人看不出他瞎。李克用不是好伺候的人,說翻臉就翻臉,視人命如草芥,畫得不滿意,立時推出去斬首,或者當場剁殺。但民間的確有「高人」,一名畫師把李克用畫成挽手射箭,正好閉上一目向遠瞄準,真是自然又不失風度。李克用舒服透了,重賞拍馬屁者!
拍馬屁也有風險,有的馬屁拍不得。
唐武則天時曾號召天下人告發違規之人,有一小子平時善於鑽營,尤善阿諛奉承,削尖腦袋往上爬,見此機會大悅,以為天賜良機,給武則天上書,直接拍皇帝馬屁。他設計一種告密箱,四格投孔,分別標有告密告那一級的官吏,從中央到地方分類投入,各不相通,互相保密。武則天大喜,令全國各地都擺放此種告密箱,並重重獎賞此人,封官加爵,此人叫魚保家。沒想到好景不常,有人往這種告密箱中投入告密材料,告魚保家曾經向反對武則天稱帝的叛亂者拍過馬屁,並為他打造過兵器,武則天大怒,不但把魚保家嚴刑拷打,然後刀斬此人,仍不能解恨,又滅其族。
魚保家至死才明白一條真理:馬屁不是隨便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