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楊廣以代北清剛之氣注入綺麗的江南文風,對南朝文化的仰慕卻終生不渝。既然次子是「南朝通」,還能講地道吳語,於是文帝乾脆讓他參與平陳之役,一統後又派他當了十年的揚州總管。此外,後梁、陳朝亡國後,不少官員皆成了晉府幕僚。楊廣後來能奪嫡繼位,除了自身關係,不能忽略的還有整個南方的支持。可以說,南北朝在政治上統一於文帝之手,文化上卻交融於煬帝之世。
煬帝經營東都洛陽,安排南北儒生論道,並將內容彙編,成為初唐《五經正義》的底本。此外,值得一提的還有敕修《丹陽郡風俗》之事。文獻記載,煬帝命北人竇威等編寫此書,書成發現內文貶稱吳人為東夷,煬帝大為不滿,對撰者進行杖罰,又命南人虞世基主持重修。煬帝此舉,固有政治意義,但也出於個人對南朝的喜好。後來他政治失意,避走之處竟非關隴,可見人窮所返之本乃是精神家園。
由於晚年暴政,人們對煬帝作品的既定印象就是艷詩。實際上,煬帝這類作品更接近梁武帝的清新民歌風,而距蕭綱宮體為遠。如其〈江都夏〉:
梅黃雨細麥秋輕,楓樹蕭蕭江水平。
飛樓倚觀軒若驚,花簟羅帷當夏清。
菱潭落日雙鳧舫,綠水紅妝兩搖漾。
還似扶桑碧海上,誰肯空歌採蓮唱。
相比之下,虞世基和詩「蘭苕翡翠但相逐,桂樹鴛鴦恆並宿」等句,則依然不脫齊梁纖仄綺艷,而乏煬帝之清麗闊大了。杜甫謂「且看翡翠蘭苕上,未掣鯨魚碧海中」,誠哉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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