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看洪水去。」同學小明跑到我家,一臉興奮地對我說。那個時候已經放暑假不少天了,可是老天像塌了似地不停地下雨,一會兒大,一會兒小。大雨時,院子都積滿了水;小雨時,院前空地還是咣咣噹噹的都是水。出出進進都是提着褲子,光着兩隻腳,很不方便。
水火無情,是人們都知道的常識,可是我一聽說要去看洪水,跟小明一樣也是一臉的激動,一骨碌從櫈子上下來,像離弦的箭衝出了還都是水的院子。發洪水可是鄉下平時不多見的事啊。
莊前有一條河,我隨着小明來到莊前,站在高高的河堤上,低頭一看,百多二百米寬的河,已經被洪水溢滿了。只見從上游下來的洪水不時旋起一個個大漩渦,順流而下,也就是這些大漩渦在上游洪水的衝擊下,眨眼之間就不見了。別看那時我們只讀小學三、四年級,可是一個個水性不錯,平時在一、兩米深的溝裏,或者深不見底的河裏游泳就跟野鴨子似的遊刃有餘。可是我們看見發洪水的大河時,也不由得心驚膽戰,嚇得瑟瑟發抖。因為從上游沖下來的浪花,猛地竄起,沖上河堤,這一情景不亞於我們在電影裏看到的海的波濤在怒吼、在一路狂奔。忽然,河對面站着幾個人,都一個個雙手扶着自行車在朝我們這邊張望。哎呦,這幾個人不是別人,都是我們莊上的人,其中裏面有一個是我小叔。他們都在縣裏上班,如今下班回家了。這個時候,洪水已經漫過橋面有一拃多高了。別看漫過橋面的水不深,可是水流湍急,一瀉而下,跟橋底下泛起的漩渦遙相呼應,看着也是讓人不寒而慄。好像是小叔吧,就看他朝幾個人一揮手,率先捲起褲管肩扛自行車沿着有水的橋面朝我們走來。「不要過,危險!等等。」這時有人在制止小叔他們過河。可是越等說不定河面上的水越急,橋面上的水越深,小叔還是肩扛自行車行走在有水的橋面上。
嘩啦啦,一陣大雨又不期而至,河裏的洪水似乎又猛了許多,橋面的水也深了許多。這時從上游下來一個黑乎乎的東西,我們定睛一看,原來是一頭一百多斤重的死豬順流而下。小叔小心翼翼,已經快要走到橋的中間了,那死豬漂到小叔面前,肩扛自行車的小叔好像打了一個趔趄,在躲閃那頭豬。我不由得心頭一緊,喊:「小叔,注意!」小叔連看我一眼都沒有,立住雙腳不走了,就在小叔停下腳步的當兒,那死豬越過橋面,從小叔面前滾過。像這種從上游淌下來的東西還有一些,比如門板啦、箱子啦,至於剛剛砍倒的玉米棵子更是隨處可見。雨不停地下,風不停地颳,河裏的水更大了,橋面上的水更深了。再這樣下去,兩岸河堤一定會被洪水沖毀,我擔起心來。可是我的擔心是多餘的,還沒到天黑,橋面的水就沒了,就連拍打兩岸的水位也下去了不少。這是怎麼回事?我一頭霧水。
人治水來水利人,人不治水水害人。過去莊前根本沒有那條河,有的只是坑坑窪窪,長滿雜草的荒地,要是連續下幾場大雨,不要說這坑坑窪窪一片汪洋,就是我們居住的莊子也會變成汪洋。十多年前,上邊組織青壯年勞動力在我們莊前扒了那條河,還在下游築起了攔水壩。如今發洪水,下游開閘泄洪,洪水很快便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