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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與「不似」之間─觀《紅樓.夢三闋》有感/李 夢

時間:2016-08-13 03:15:47來源:大公網

  圖:鄧宛霞(前)穿戴傳統服飾在台上唱戲

  香港舞蹈團八月五至七日在文化中心劇場演出實驗作品《紅樓.夢三闋》。既是「實驗」,又在相對小型的場地演出,想來觀眾入場時並不會期待在作品中見到或聽到《紅樓夢》中的哪一樁故事,晴雯撕扇又或黛玉葬花之類。

  三齣作品,分作上、下半場演出。上半場是「鬼才導演」何應豐執導的《假語村內一塊石頭》以及舞團藝術總監楊雲濤自編自演的獨舞《白》,下半場則是本地編舞名家黎海寧編創的《夢未完》。在內容及編排上,三齣舞作都頗為考驗觀眾想像力,與香港舞蹈團過往那些寫實且抒情味道濃郁的作品相比,風格相去甚遠,不失為有益的嘗試。同一個舞台上,數位「賈寶玉」可能同時出現;那些來來去去、時喜時悲的女子,你盡可以說她們在扮演黛玉、寶釵或襲人,或許也能在日常生活中找到她們的身影。

  內容豐富 改編不易

  《紅樓夢》這個題目太大,內容太豐富,改編成劇場作品,絕非易事。要麼,編創者極盡寫實之能事,將大觀園中擺宴、賦詩和男歡女愛之類的俗世場景依原本模樣搬上舞台,雖說難以出新,卻不會有太大閃失;要麼,編創者乾脆徹底拋開曹雪芹原著文本的框限,僅選取其中若干意象入題,這樣發揮的空間更大,或給人耳目一新之感。

  楊雲濤的獨舞《白》顯然屬於後者。編舞選取《紅樓夢》中「白茫茫一片大地真乾淨」一句的「白」字,以極簡的舞台布局與並不繁複卻張力十足的舞蹈語匯,由個體經驗介入,呈現舞者對於「有/無」與「聚/散」等辯證關係的理解。楊雲濤是白族人,生在雲南,對於中國西南地區幽秘且有些出世意味的舞蹈與音樂,應有天然的親近。他選取藏人歌手瓊英卓瑪的歌曲作為配樂,舞蹈與音樂兩相觀照,看似均涉及原初主義(primitivism),細想下,肢體動作的生猛與旋律的柔緩之間,也有一重「陽/陰」的對照。

  在這齣獨舞中,楊雲濤在舞台一側堆放泥土,時而以臉貼近,時而用力推掃開來,時而又將泥土歸攏成一堆。這種探討土地與人關係的做法,略嫌直白,卻不失親切。當我們見到一位已入不惑之年、重又在台上起舞的舞者,沒人會懷疑他的真誠,也不會有人看不出他試圖借這段獨舞回望故鄉之初衷。此處的「故鄉」,不單指地緣意義上的家鄉,也有心理層面的「原鄉」之意。

  三齣作品 動靜相宜

  相比之下,黎海寧的《夢未完》更貼近原著文本,並非以單一字句推演開來,而是選取《紅樓夢》第五回情節,將書中對於十二金釵命運的暗示,作出一番大膽的扭轉與拆解。如是一來,宿命的味道少了,個體與命運及未知的抗爭愈發凸顯出來。這其中的意味,可放在女權主義、身份與認同等語境中讀解,現代意味十足。

  然而,舞台一側的書法長桌,唱戲的鄧宛霞以及舞者的着裝,這些道具與布景卻統統是指向傳統的,包括開場時台上任意擺放的十二把紅色木椅,也像極了大觀園裏的物件。編舞只是借了大觀園和《紅樓夢》的外衣,內裏仍與她一貫探索的「身份」、「自我」和「權力」等題目有關。

  黎海寧為椅子與人設計的群舞十分生動,人與人之間,人與椅子之間的微妙關係,使得一場再簡單不過的搶椅子遊戲,變作對於人性貪婪與虛偽的直陳。經了前半段的鋪墊及醞釀,後半段的掙扎與爭奪才顯得事出有因。雖說劇中「尋字人」的角色可有可無,雖說我看不出編舞將桌上的書法字投影在布景板和地面上的意義何在,但我不得不承認《夢未完》的後半段張力十足,是黎海寧的慣常做派,很精彩。

  何應豐的《假語村內一塊石頭》,較之上述兩齣作品,顯得荒誕許多。黑色的石頭,蒙着眼的男女舞者,以及那位坐在輪椅上不停念出咒語模樣字句的村長老,都顯然有話要說,卻不知從何而起,也不知因何而終,難免給觀者故弄玄虛之感。舞者似乎只是依照導演的話,做出痛苦、掙扎或漠然等表情及動作來,舒展及發揮的空間小,也較難全情投入。多媒體的呈現方法,以及音樂、舞蹈與戲劇等元素的融合,對於實驗劇場而言並不算十分新鮮,反倒顯得整個舞台有些冗雜,只顧形式美而淡忘對於內裏意蘊的探究。

  《假語村》中最吸引我的部分,竟是林灒桐的現場琵琶演奏,時而纖細時而如裂帛般的聲響,在相當程度上彌補了舞蹈與戲劇部分的「失焦」,兼具抒情與提示主題兩項功用。

  《紅樓.夢三闋》中三齣作品,看似各不相同,細想,發覺三者都採用默默蓄力漸至高潮的結構布局,對於動靜之間張力的拿捏也頗為精到。「命題作文」不好寫,更何況面對《紅樓夢》這樣的經典。藉由這齣作品,香港舞蹈團將其對於實驗劇場的嘗試帶離「八樓平台」的小天地,這對於舞團節目的多樣化而言,不失為一個打破定式與成見的積極舉動。

   (香港舞蹈團供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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