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規劃過完美的一天如何度過,歸納為九件事:跑步、洗澡、泡腳、養花、品茶、賞畫、聽戲、讀書、寫作。做足這些事,對身心大有裨益。後覺瑣碎,就作出精簡,譬如,洗澡、泡腳乃是良好的生活習慣,與刷牙、洗臉無異,自然而然;品茶、養花、賞畫、聽戲,則是提升生活品味的雅趣,在有無之間。最後,只餘跑步、讀書、寫作三件事,無論如何,每天都要堅持。
是否有必要做這樣的規劃呢?彷彿有強迫症的嫌疑,其實不然。
美國開國元勳本傑明.富蘭克林(Benjamin Franklin)在對道德完善的尋求中,列舉並以一定篇幅討論了十三條有用的德行和指導箴言,並有意識地加以遵循。這十三條是:節制、少言、秩序、決心、節儉、勤勉、誠懇、公正、適度、清潔、鎮靜、貞潔、謙虛。
其中,「節制」、「秩序」、「清潔」等條目所包括的,不過就是些生活習慣吧,比如「節制」是指飲食節制、飲酒不醉;「清潔」是指身體、衣服和住所力求清潔;「秩序」包括「每樣東西應在一定的地方」等等,是不是也像我規劃的「洗澡、泡腳」之類一樣瑣碎?雖然這十三條戒律規劃的是一生,而不是一天,然而,人的一生又何嘗不是一天?這十三條戒律完全可以在一天的生活裏逐一實踐。況且,在「勤勉」一條中,他明確指出要時刻做些有用的事,杜絕一切不必要的行動。為此,他規劃了「一天二十四小時的使用計劃」,每天早晨以問話的形式開始:「今天我將做哪些有益的事?」每天晚上則問自己:「今天我做了哪些有益的事?」
遵循偉人的「勤勉」一條,我所認為的一天裏必做的跑步、讀書、寫作三件事,應該就是適合我的有益的事吧。讀書是一種吸收,是取,寫作是一種輸出,是予,讀書與寫作,是一個人精神生活的吐納,是對精神的健身。跑步健身自不必說,但也不單是純粹肉體的鍛煉,跑步有一種立竿見影的功效就是瞬間使人心情變得愉快。這三件事,使身體與精神都處於健康狀態,所以每天都要做,缺了一件,都會遺憾。
我也常像富蘭克林那樣,每天問一遍自己:今天跑步了嗎?讀書、寫作了嗎?如是,便覺得沒有虛度;如果沒有,這一天就是被我辜負了。
做這三件事的同時,其他的幾件也可以陪襯。清晨跑步後,回家要洗個熱水澡;飯後,可以一邊消化,一邊打理花草;讀書的間隙,可以喝茶歇息,或聽戲養神。因此說,我自認為的那些瑣碎事,其實也沒有丟掉。
此類對一天日常生活的規劃與遵守,在我國先賢輩中,也有先例。
曾國藩於家書中勉勵兄弟,在《有志、有識、有恆乃讀書必備》一封中,講述自己每天要做好三件事,他說:「予自立課程甚多,惟記茶餘偶談、讀史十頁、寫日記楷本,此三事者誓終身不間斷也。」又說,「除此三事外,他課程不必有成,而此三事者,將終身以之。」一個人一生立志要做的事很多,但在曾文正公看來,只有記茶餘偶談、讀史十頁、寫楷書體日記這三件事,發誓終身不間斷,每天都要做。讀史十頁少嗎?我曾疑惑這個問題,後來想到,古書皆文言,文字密度大,這十頁的容量不可說不巨。除卻在軍事、政治上的成就,曾國藩的文學素養亦可彪炳後世,這自然得益於他每天堅持記茶餘偶談,而他大量傳世的日記、家書更是被後人追捧。
可見,每天堅持做三件有益的事,足可以使一生厚重。我也和曾文正公一樣,除了這三件事要終身為之,助我身心健康,其他的事,是不想有多大成就的。除這三件事外,其他的都是點綴。猶如一棵大樹,有主幹,也有綠葉、紅花。何況,主幹強壯了,綠葉、紅花能不繁茂?這就已經是豐盈碩美的人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