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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朝畫像磚 方寸現仙境

時間:2016-08-03 03:15:40來源:大公網

  圖:虎紋畫像磚

  畫像磚是古人建造墓室的重要的裝飾材料,是製磚工藝與繪畫藝術完美結合的表現形式。江蘇常州博物館藏有一批珍貴的南朝畫像磚,風格飄逸灑脫,形象生動傳神,道教中的飛仙與佛教中的獅子同時出現,既延續了漢朝的嚴謹,又開啟了唐代的豪放,對於研究六朝時期藝術風格發展演變,具有極高的歷史與藝術價值。\大公報記者 陳 旻 文/圖

  一九七五年冬季,常州南郊茶山公社浦前大隊戚家村生產隊在平整土地時,從一座土墩的東北角挖到一些畫像磚,立即報告常州市博物館。一九七六年三月,博物館對這批畫像磚進行了發掘清理。

  出土於常州戚家村

  清理中,考古人員發現這是一座橢圓形單室穹隆頂磚室墓,判斷為南朝末期的墓葬。方向朝南,由甬道及墓室組成。甬道頂與墓室頂均已倒塌,墓壁遭嚴重破壞。墓葬早年就被盜掘破壞,遺物殘破,只出土少量石器和瓷器等。

  不過,「失之東隅,收之桑榆」,雖然墓中隨葬品平淡無奇,但令考古人員喜出望外的是,墓的甬道和墓室,全部壁面布滿畫像和花紋磚,一塊塊排列有序的畫像磚,組合成大型墓室壁畫。

  這批中國南朝時期的畫像磚,集雕刻和繪畫為一體。畫像磚用來裝飾墓葬,始於戰國時期,在東漢達到鼎盛。三國兩晉南北朝時期,畫像磚繼續流行,隋唐後逐漸衰落。在南朝時期,畫像磚墓有了一定的發展,並有鮮明的特色。江蘇曾出土了大量南北朝時期的畫像磚,常州就發現了多處畫像磚墓。

  常州戚家村出土的這批畫像磚,畫像、花紋磚都是模印,為浮雕式,富有立體感;有的立面很高,如獅子、神獸等頭部,有高浮雕特點;有的用凸出的陽線條,布局講究嚴格對稱。發掘所得畫像磚和花紋磚共七百多塊,收集一百五十塊,合計八百五十多塊,分三十九種,均為畫像磚墓中的罕見精品。

  所謂模印,即在模具上刻好圖案,在磚泥未乾透之前拍印在磚體上,再入爐燒製而成。這樣製作的畫像磚圖案複雜優美,線條流暢,相同的圖案一致,不會出現因手工逐一雕刻導致的誤差。

  考古人員認為,從墓葬形制、規模分析,墓主人生前應是豪華的門閥士族。

  人物神獸各具風采

  在常州博物館的展廳內,被陳列展出的這批畫像磚題材豐富,既有形態各異的人物形象,神話傳說中的飛禽走獸,富有裝飾性的奇花異草,還有作為間隔之用的幾何線條。各種圖案事先經過精心設計,在造磚製坯時刻模印好。這批畫像磚為國家二級文物。

  人物畫像磚共七塊,其中男像三塊,女像四塊,形象各不相同。這組畫像磚製作工藝精湛細緻,人物造型豐滿圓潤,是難得的精品佳作。

  持劍武士畫像磚,長32.2厘米、寬16.5厘米、厚3.8厘米。一個身材魁梧的武士,眉目清秀,體形纖瘦,高聳的髮髻上橫插一隻簪子。上身着寬袖開襟衫,內襯圓領衫,下穿寬鬆長褲,腳穿雲頭履。手持垂着纓帶的劍柄,另一手位於劍上端,作按劍狀。人物輪廓清晰,衣紋線條流暢,刻畫得十分傳神。

  托博山爐侍女磚,長32.2厘米、寬16.5厘米、厚3.8厘米。這個侍女手托博山爐,雙髮髻下垂,橢圓形臉,上身為開領寬袖短衫,雙臂向上露出,袖口繫兩細帶,長裙曳地,腳蹬高雲頭履。侍女左手托博山爐,爐頂立一小朱雀,右手似作舞蹈動作,體態優雅飄逸,造型完美,活潑可愛。

  飛仙為道教中的人物形象。飛仙紋畫像磚分為兩組,每組由4塊磚側面模印組合而成,圖案相同,為左右相對形制。

  飛仙為女像,頭戴冠飾,面部豐滿,手捧葫蘆形淨瓶,冠飾和衣服的飄帶隨風搖擺,體態婀娜飄逸。

  人物畫像磚靈動傳神,神獸畫像磚卻栩栩如生。龍虎紋磚在整組畫像磚中,圖案面積最大,最具氣勢。

  由七塊並列的長方體磚組合成的龍紋磚,分段模印組合而成,高16.5厘米、寬35.2厘米、長34厘米。龍昂首,嘴巴大張,長舌外露,靈活的身體彎曲成S形,呈現出凌空騰飛之勢,展示出身份尊貴的瑞獸氣勢。

  虎紋磚亦為七塊磚側面模印組合而成,看起來不同凡俗,它體態輕盈,大張着嘴,長尾上揚,身軀雄健有力,作飛奔狀,似乎在昂首長嘯,透出百獸之王的凜凜雄威。

  在神話中,鳳凰是神鳥,雄為鳳,雌為凰,總稱為鳳凰。鳳凰紋畫像磚分兩組,分別為鳳、凰圖案,每組由3塊磚側面模印組合而成。

  鳳紋磚,鳳鳥頭頂有冠,細長的脖頸,張開的雙翼,長尾上揚呈圓弧形,雙爪前後錯開,呈現出昂首振翅的氣勢。凰紋磚,凰鳥的頭上沒有冠,同樣也呈現出凌空飛翔之勢。

  「千秋萬歲」是千秋鳥和萬歲禽的合稱,是中國神話傳說中的長壽神鳥,對墓主人極為祥瑞,自漢朝時就作為鎮墓獸使用。「千秋萬歲」最早見於西晉葛洪的《抱朴子.對俗篇》:「千歲之鳥,萬歲之禽,皆人面而鳥身,壽亦如其名」。

  「千秋萬歲」紋畫像磚分兩組,每組由3塊磚側面模印組合而成。分別有獸首鳥身和人首鳥身。

  「千秋萬歲」人首鳥身紋磚,是神話中的瑞獸形象,也是鎮墓獸的另一種形態。它人首,頭戴冠飾,鳥身,身着開襟衫,束腰,兩翼張開,長尾上揚,雙爪並列,欲振翅高飛。

  神獸紋畫像磚分三組,為辟邪、天祿、獅子圖案,每組由四塊磚側面模印組合而成。

  一對辟邪體態很像鹿,頭上是獨角,四蹄騰空。辟邪與天祿通常組合出現。天祿的體態與辟邪相似,也酷似鹿,頭上有兩隻角。天祿與「天命」、「祿位」有關,從漢代起就作為鎮墓獸使用。

  據常州博物館譚楊吉介紹,古人認為,這些神獸既可以保護墓主人,也能帶領墓主人升天成仙。在古代,這些神獸畫像磚,代表了人們死後希望靈魂升天的美好願望。

  墓中營造佛道仙境

  譚楊吉表示,內地自南朝末期到隋唐的畫像磚和花紋磚發現甚少,這批畫像磚出土於江南地區,時代特點鮮明,地方特色濃郁,構圖方法多樣,既有一磚一圖,也有數塊磚面拼成一幅圖像,對研究這段時期的繪畫、建築、喪葬、宗教、服飾藝術提供了寶貴資料,是難得的藝術珍品。

  這批畫像磚在繪畫風格上承上啟下,融會貫通,特立獨行,開創了這個時代的清逸不羈之風。

  據考古專家介紹,漢代畫像磚畫面構圖簡單,就用點、線,完全勾勒出了神韻,它的畫面並不追求比例準確,而是以寫意的手法傳達出神韻,對後世的中國繪畫藝術產生了深刻的影響。

  南北朝時期的繪畫就深受漢代影響。這一時期,壁畫,漆畫,畫像磚保留了前朝的藝術風格,但在創作上,則有了進一步的發展,出現了許多著名的畫家,如東晉的顧愷之,南齊的張僧繇等,其中顧愷之的人物繪畫最為傳神,他的《洛神賦圖》、《女史箴圖》,都是當時最具代表性的人物畫。他的畫,線條美簡練,緊勁連綿,以線條之美凸顯人物神韻,在當時成為一種風尚。

  收藏在常州博物館的這批人物畫像磚,畫中的人物勾畫用線簡潔有力,尤其是人物的衣紋,呈現出不同的風格,有的衣衫緊貼身上,猶如剛從水中出來一般;也有的衣紋好似迎風飄逸,充滿了動感。畫像磚上的世俗人物,尤其是侍女形象,已顯露出南朝人物造型由清瘦向豐腴健壯的唐代風格演變趨勢,與文獻記載梁代大畫家張僧繇繪畫風格十分相似。

  常州博物館譚楊吉還介紹道,戚家村畫像磚畫具有典型的高浮雕的特點,畫面凸出磚面最多達0.5厘米,這是以往的南朝畫像磚畫所不曾出現過的。獅子、蓮花等佛教題材的磚畫開始出現,並且和飛仙、龍虎等傳統道教題材使用於同一墓葬,反映出此時多種宗教意識並存,喪葬觀念趨於複雜。

  他具體解釋道,這批畫像磚畫圖案基本都是相對獨立的,之間似乎沒有很強的聯繫性,且都進行了藝術創作,反映的不是墓主生前的場景,而是以高度的抽象性、豐富的想像力創造出一個神話的世界。圖像主體是神靈鳥獸,展現了道教宣揚的神仙世界以及通往仙界的路徑:神獸、飛仙在天空翱翔,武士、鎮墓獸在地上守護,侍女們環伺左右,目光所及到處都是奇花異草,奇香撲鼻,令人心曠神怡。

  從中可以明顯地感受到從漢至唐的藝術風格的變化:沒有群體性的場面出現,展現的都是個體風貌,人物形象鮮明,不再是群體中模糊的一員;飛仙、武士和侍女等人物體態描繪豐滿,開始出現唐代繪畫風格的影子;造型上少了漢代那種雄渾大氣的氣勢,更多的是精緻優雅的姿態;花卉紋飾,並不是傳統的寫實,均是經過了藝術地誇張,藝術表現力達到了一個相對成熟的階段;道教中的飛仙形象與佛教中的獅子、蓮花形象同時出現,則正說明此時多種思想並存,藝術活力達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常州博物館研究員姚律認為,在佛教傳入江南之前,道教已在江南扎了根,不僅流行於民間,南朝的世家大族也大多信奉道教,渴望長生不死,得道成仙。常州戚家村畫像磚墓圖像便是「死後升仙」喪葬思想觀念的反映,通過眾多仙人和祥禽瑞獸形象,展現了道教所宣揚的長生神仙世界,以及墓主人通往這個虛幻仙界的路徑,如「千秋萬歲」祈望墓主人重獲生機,死後登仙;飛仙是道教中的神仙,皆布置在墓室東、西、北三壁最上一層看,旨在引導墓主人靈魂升天成仙。從在每兩幅龍與虎當中又繪有飛仙看,主要是被視作死者升仙的騎乘,期冀將墓主人靈魂接送至仙境。

  姚律表示,南朝梁武帝時,佛教在江南達到鼎盛,空前繁榮,並助推全國佛教創下歷史新高,必然會影響到墓葬藝術。在江南,在佛教盛傳而成為一種強勢文化的時候,道教也獲得較大發展。從南朝中期開始,大批原先信奉道教的世家大族轉向信佛,獅子在佛教中是護法的,墓室建造者借用「獸王」獅子來鎮守墓門、護衛墓室;大量採用佛教中的蓮花、忍冬圖案花紋,融入了佛教圖像元素,以增強墓室的仙氣,激發想像中死者靈魂對美好道教仙境的嚮往與追求。

  譚楊吉認為,這批珍貴的南朝畫像磚,正是魏晉南北朝藝術的代表,見證了這一輝煌的歷史時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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