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海是地地道道的南方人,1957年生於廈門鼓浪嶼,三歲起隨父親熊俊習畫,1978年移居香港,後來拜嶺南名家楊善深為師。「畫如其人」四個字,用來形容熊海其人其畫最合適不過。他身材清瘦,聲線儒雅,心細如髮,一手「細筆山水」刻畫入微。若俯身而賞,可追蹤到岩石上的每一絲皴紋與河道中每一縷流水;亦可抽身遠觀,畫面一樣虛實融徹、紋絲不亂。一絲不苟,是多數觀眾見到熊海多數作品時所產生的第一印象,一新美術館總監楊春棠甚至認為熊海的白描及青綠山水代表了本土現代畫家的新方向,他說:「我敢大膽斷言,現在的年輕畫家太多想走捷徑。根基不牢,百餘幅畫有一兩出挑已稱得上成功,可熊海的一筆一畫,既消化了古人的精神,又融合了東西方技法,走出了一條新路線。他的作品不但曾入選過『當代香港藝術雙年展』,獲得由藝術發展局所頒發的『視覺發展獎』,還被兩岸三地及英國等多間美術館所珍藏。」
雲遊四海繪景入心
「畫家寫畫最重要是有感覺」,這句話熊海在接受採訪反覆強調着。但感覺從何而來呢?就像一千個讀者心中,必然有一千個哈姆雷特;每位藝術家心目中的答案恐怕亦不盡相同。對熊海來說,他的靈感往往來自「眼見為實」的景致。「我很少會對照相片作畫,因為不在現場就欠缺感受。有時現場作畫,回來後改幾筆,反而有破壞氛圍的可能。」「感受大過天」的熊海,甚至在掛三號風球的天氣仍毅然決然趕赴大浪灣觀浪,牢牢記住每朵浪花的造型後,回到畫室以花青和墨汁作畫,再噴上礬水,繪製出互相拍打,四處散射的海面。
「先實地考察,後重組創作」與「現場寫生」分別是熊海最鍾愛的兩種作畫模式。「鼓浪嶼是個適合寫生的好地方,到處是景。」還生活在廈門的時候,他就喜歡上了這樣畫畫。雖時隔多年,但熊海現在依舊保持着寫生的習慣-每年暑假選一座名山「閉關修行」。如今熊海已走遍黃山、華山、峨眉山、太行山、長白山等名山大川。畫家本人告訴記者,寫生的過程是他最享受的時刻。長期的寫生鍛煉不僅增進了他的造型和構圖能力,還為其山水畫的創作帶來靈感。據熊海回憶,一趟趟的旅行中,對他日後寫畫風格演變影響最深的,要屬1995年的華山之行。那八天,熊海住在大山深處,早出晚歸,縱情山水。時光不知不覺便流逝於風景、筆尖、畫紙之間。
「從小到大都生活在南方,那是我第一次見到氣勢如此恢弘的山脈。山上地勢險峻,巨石撲面而來,石頭上皴紋在眼前一清二楚,『荷葉皴』、『大斧劈皴』等皴擦技法在藝術實踐中的運用,給了我很多靈感。那時的我,每天八點準時外出寫生,中午吃一碟炒飯,然後就一直畫到夜晚。」此後,熊海又多次上華山向大自然「偷師」,工筆、寫意、抽象,他百畫不厭,乃至華山的每個山頭,每棵松樹,每間小屋,熊海都爛熟於心,他說:「就算夢中,我亦能把華山畫出來,因為它入了我的心。」
最愛香港霧與石
在港生活多年,熊海對這座城市的感情逐年遞增。慢慢地,熊海看香港,越看越有吸引力。首先被藝術家相中的是獅子山下的霧。霧起的時候,朦朦朧朧的,像是為色彩斑斕的耀眼夜景籠上了一層灰白色的面紗,彷彿美人遮面,別有一番風味。由於薄霧竟令現代化的都市生出中國水墨的意境,所以每逢三月尾四月初,霧雖還沒來,熊海卻已翹首以待,在畫室磨好了墨,備好了紙。「我多數情況下,會用清水描繪雲霧的輪廓,再用淡墨加上樓房建築,等到畫紙徹底變乾,最後線條勾邊。」這就是熊海所擅長「濕寫」技法,使用得當時,連絢爛的都市都能煥發出山水大寫意的風采。
繼獅子山霧景後,熊輝又愛上了東平洲的層疊岩,那是他新的靈感補給站。「東平洲的每塊石頭結構紋路都不一樣,我走遍各地,除了東平洲外,再沒發現別的地方有類似的石塊出現。」因為創作手卷必須要有整體觀,心中有數才能將山水、樹石自由組合或誇張改寫,所以動筆之前,熊海總要在東平洲由頭至尾走上幾遍。「什麼性格的人,畫什麼樣畫,我比較有耐心。」通常熊海在手卷前一畫就是幾個小時,一點點地把成千上萬的線條變成繪畫作品,雖久而久之積勞成疾,他卻笑笑一帶而過:「坐久了自然會坐骨神經痛,但寫畫中根本感覺不到時間。」
值得一提的是,為向觀眾全面介紹熊海的藝術成就,今次展覽64組作品中,數張壓克力彩也是本次展覽的亮點。熊海的東西碰撞實驗始於2002年,他在法國受到了塞尚、莫內、梵高等印象派大師的衝擊。回港後自學油畫和壓克力彩,「印象派和中國畫,用筆和意境均重寫意,我在水墨中加入壓克力,反覆研究如何用西方的材料表達國畫的意境。」巨幅山水、白描、水墨暈染、水墨設色和壓克力彩,熊海繪畫之旅中的每種嘗試中都蘊含了勇於創新的魄力,它們亦是熊海藝術探索道路上的足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