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田炳信的靈意畫脫俗反媚,自成一體
何謂靈意畫?炳信之前吾未見。未料,炳信提筆留評者蜂起,注家雲集。讓觀者聞者不勝迷茫,無所適從。原來譯者所雲,褒貶兩極,冰炭兩論。\崔濟哲
一曰:其畫看不懂,此畫難為畫,隨心所欲,無法無章,無情無景,非畫家所畫,非畫法畫畫。坦率言之,如魔作法,如水興怪,如雲風起,如醉未醒。觀者既難辨前後上下,又難認子丑寅卯,不知其為何畫?更不辨其畫何為?說直白一點:不懂畫,不會畫,胡亂畫。
二曰:其畫不凡,脫俗反媚,創新革命,自成一體,自創一派。其畫把網格化人性化,賦於單調的線條生命化,使之直指人心,直融入感情,見情於中,見心於中,見禪於其;畫風飄逸灑脫,筆走龍蛇,畫派隨心所欲,既縱情於其內,又收斂於其外,不拘一格,在不經意中湧出驚瀾,讓人看出有石破天驚,拓極八荒之力。
不經意中湧出驚瀾
炳信該躬受。我沒讀懂,沒讀出其中那麼大的氣,那麼大的功,那麼大的力。但沒讀懂可恰恰是讀懂了,讀得半懂了,似懂非懂了,妙在似像非像,懂在似懂非懂之間,那才是一種真像,那才是一種半懂。
讀炳信的畫可以不懂,不怎麼懂,似懂非懂,半懂不懂,漸懂漸愛,深讀深愛,怎麼讀怎麼愛,怎麼看怎麼有。才就是懂了,真懂了,看出真意讀出味來了。
有人問畢加索,您的畫我們看不懂。畢加索說,你們聽得懂鳥叫嗎?聽不懂!那為什麼還願意聽鳥叫呢?因為鳥鳴悅耳。我的畫你們說沒看懂,好看嗎?愛看嗎?那就夠了!畢加索不愧大師。我曾在國外多個博物館親眼看過畢加索的原作,看過梵高、莫奈、孟克、倫勃朗的大作,近在咫尺。說心裏話,我的確沒有看出世界級大師之作的偉大何在。實事求是地講看不懂,也談不上愛,更說不上敬佩。講一句直白的俗語,我更敬佩那些名字。曾經問一位先生,那是為什麼?先生亦明言,你在畫前看了多長時間?二十來分鐘!那就對了,你要再站二十多個小時、二十多天,你的感覺就變了,你的眼光就變了,你的心靈都為之一變。看炳信的畫亦然,別一眼就評頭論足,褒揚皆是,要沉下心,靜下心,站穩慢慢看,細細看,反覆看,認真看,才能漸近漸入漸懂。
標新立異站在潮頭
中國畫在爭創新。流水不腐,戶樞不蠹。中國國立藝術學院前任院長林風眠先生教育誡條竟為「瞎畫」,究其意,林先生的宗旨為不循規蹈矩,要敢於創新,綜觀炳信一生,別的不說,其最大膽最勇敢的當數敢立於潮頭敢標新立異。炳信不是那種折服在別人身影下高歌聖明之人,我們說大海航行靠舵手,他言之大海航行靠自己,可惜,炳信和風眠先生無緣一會。
京劇大師王瑤卿先生曾用四個字評論四大名旦:梅蘭芳的樣兒,程硯秋的唱兒,尚小雲的棒,荀慧生的浪。以戲比畫,炳信之畫當為樣兒、浪兒。
我看炳信的靈意畫,亦非創新,倒是循古。我看過寧夏的岩畫,雲南的岩畫,也看過非洲撒哈拉岩畫,我們的先人用的是簡單、奔放、粗獷,寥寥數筆就勾畫出那個時代,新石器時代的狩獵、放牧、田園、鳥獸、河流、山巒,甚至人與人的交往、生活、愛戀和性交。
我在意大利岩畫上所見的男女性器官的圖畫,自以為六千年來無人能比,包括波提切利、達芬奇、米開朗基羅、拉斐爾,一條簡單的石線就能把人類繁衍的秘密那麼形象,那麼真實,那麼藝術,那麼坦白地再現在岩石上,讓千萬後世人瞻仰,六千年來再無來者。後來的「西洋畫」、「中國畫」不過是在顏色、塗料、角度、布局、形象、象形,藝術再現和再現藝術上作文章,但始終卻未能超過新石器末期人類的藝術追求,是可欣乎?可悲乎?在炳信畫前站夠一百小時,你會覺得他用心之苦,此亦非吾之術,古人雲:觀千劍然後識器。你會覺得他那顆撞擊傳統和現實的心;你會感動他的藝術動意和創作,那久遠的幾乎聽不見的藝術回聲。
(作者係新華社原副社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