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艾是我大學時最好的閨密,那時朝同堂夕同室,互相切磋學習,一起背書考試,周末一同逛街,連衣服鞋子都穿一樣的款式。
畢業後天各一方,各自為生活忙碌,聯繫漸少。我在南她在北,敘舊、談各自的工作和家庭都是在信紙上進行。後來有了家庭電話,時不時地,打個電話,逢年過節,除了給父母家人拜年,我還要給小艾打個電話。
可「紙上得來終覺淺」,電話也是隔?千山萬水,畢業十年時,我奈不住思念之情,請假去了千里之外看她。
那時她兒子尚在襁褓之中,我的孩子也剛進了幼稚園。在山東省城濟南英雄山腳下她的住宅裏,我們徹夜長談,談學生時代的理想主義,談生活和人生,談自己的情感。
那次分別,再見時又是十年之後的同學會,我們臉上都有了滄桑,心上也有了疲憊,雖然那時手機已經流行,但同學們卻越來越少聯繫。記得同學會後的酒宴上,三三兩兩的同學聚在一起,談提拔、談賺錢、談養生,還有的談自己的奮鬥史和成功成名史,我們倆卻坐在角落,默默地面對喧鬧,有一種被時代拋棄的落寞。
後來,我們都遭遇了情感危機,在事業與家庭的平衡木上,小心翼翼地走?,但最終雖然是傾盡善良卻都沒有平衡好。兩姐妹都是獨自支撐家庭和孩子,聊的話題便多了起來。有時感到很累,但又不願放棄初衷,她把別人喝茶聊天化妝的時間都用來讀書寫作,出了幾本書,成了有名氣的作家。我也在幹好自己本職工作的同時,努力保持初心,提升自己。
二○○九年,她靠自己的力量把兒子送到美國讀書,幾年之後,孩子碩士畢業,憑藉優異的成績留在了美國,她也去了兒子那裏。
在這之後,我換手機搞丟了她的號碼,她也因為遠行而少了與國內的聯繫。我曾設法聯繫她,但一直沒有頭緒。
一晃又是幾年,二○一五年末的一天,我突然收到一個資訊,是手機微信要添加好友,仔細查看註冊名字,是網名,地址也沒有標註。我心懷疑慮謹慎地通過了好友驗證,對方馬上發來一束花和一個快樂的表情,才知道踏破鐵鞋無覓處的閨密,此時正在大洋彼岸向我揮手呢。
慢慢聊下去,才知小艾去了美國後,和兒子居住在中部白人區,身邊幾乎沒有黃種人,看到漢字也是十分稀有的,以至於兒子到了戀愛年齡也找不到適齡的國內女孩甚至亞洲女孩,母子感到十分孤獨。有一天,她在房東那裏偶然看到了一份《大公報》,如獲至寶,就站在那兒把整份報紙的所有版面都看完。
之後,她每天都藉故去看房東的《大公報》。
也是巧合,她在《大公報》的副刊「大公園」上看到我以筆名發表的文字,從內容到行文都讓她感覺是自己的好友,但她不能確定,更沒有聯繫方式。一向離網絡較遠,出國後又少與外界交流的她,讓兒子給她安裝了微信,在網上搜我的公眾號「林木森森」,然後找到了我,這讓多年無法聯繫的我們,大有網上相見恨晚的感慨。斷絕多年的話,又接上了歲月的茬。
由於時差,我們約好在微信上留言互通資訊。我得知她和兒子最近離開中部去了西南部的城市達拉斯,母子倆買了自己的車,依舊租房。她向我介紹兒子的工作,美國的物價和教育、住房、醫療等等,發給我一些她拍攝的美國風景。
我也把同學的近況以及朋友圈裏好的圖文資訊發給她。前不久,我還給她兒子介紹了一位在美國工作的上海女孩,希望他們在異域能互相給予溫暖和關照。
一張房東的《大公報》讓我們續上了姐妹情。她說,如果那天沒有去房東家裏,如果沒有看到那份《大公報》,如果沒有仔細看每一篇文章,說不定我們還星漢迢迢呢,是《大公報》讓我們跨越千山萬水重新牽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