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走親戚,最大的願望就是親戚家有同齡夥伴,能和我們一起玩耍。母親的大堂妹我們叫「大姑孃」,嫁在洪雅羅壩鄉玉嵐村裏,羅壩鄉小地名叫「黃廟場」,玉嵐村小地名叫「黃坡」。那裏山高林密坡陡,大人形容,山腳下仰頭一望,帽子都要掉下頭來。玉嵐村離我們家不到一百華里,但因那時交通不便,既要爬坡上坎又要坐車,平時來往不多,一般都是過春節才來往,而且大多數是大姑孃到我們家來。大姑孃每次來都用背?背來很多山裏特產,土豆、花椒、花生、板栗、枕頭粑、葉兒耙等,裝得尖背滿背的,應有盡有。來了後全家人都不去幹活,燒一盆木炭火大家圍?烤,而大姑孃和母親總有說不完的家常話,東家長西家短,她們的母親哪位個性強,哪位脾氣好,她們的兒女哪位乖,哪位最孝順都是她們的話題。大姑孃見了我們,一邊用笑咪咪的眼神看?我們,一邊用手撫摸?我們的頭,感嘆我們和她上一次見面時,又長高了一點點。大姑孃的丈夫我們叫「大姑爺」,有次來我們家,見父親和大哥站在?子上,一人站在樓上,一人站在高板?上,用手把裝?稻穀的口袋一袋一袋地傳遞?,拖上樓去,回家後用杉木給我們做了把扶梯,扶梯太長,無法乘車,就自己用肩膀扛?,跋山涉水,用了一整天的工夫,扛到了我們家,讓父母感動不已。
小時候我是很嚮往去大姑孃家的,不僅因為那裏山高林密,令我想像無限,還因為大姑孃家有好幾位同齡的表兄弟姊妹。要知道,和同齡人在一起,那才叫快樂呢。大姑孃家的大表哥和我家大哥關係較好,去參軍後還給大哥寫來書信,寄來英姿勃勃的戎裝照片。收到大表哥的來信,大哥都唸給我們聽,把照片給我們傳看。姐姐們去大姑孃家和表姐們氣味相投,甚是快樂。小時的我雖沒有去過大姑孃家,沒見過表兄表弟,但也不甘示弱,聽說他們家有位叫「冬狗」的表哥和我年齡差不多,而且買了很多小說,我主動給他寫信,建立了聯繫。大約十六歲那年春節我終於去了一次大姑孃家,一條羊腸小徑爬上岩去,大姑孃的家就在半山腰上。一個撮箕樣的木瓦房高大寬敞,周圍是清翠欲滴的樹林和竹林。在那裏,我第一次見到了大表哥,他已從部隊退伍回家,結婚生子。也見到了聯繫多年但未謀面的冬狗表哥,瘦瘦的,個兒和我差不多。也見到了幾位表姐和小表弟,他們都曾經去過我家。我和冬狗表哥一見面,彼此打量一番,立刻親熱起來。冬狗表哥帶?我去爬山,去挖地,去燒柴,去打鳥,一條狗跟?我們跑前跑後,他喚起狗來那「奧狗仔、奧狗仔」的聲音特別好聽。幾天下來,大姑孃說我們好得跟一對仙似的。
母親的小堂妹我們叫「么姑孃」,出嫁在另一處大山深處,主要是哥哥和姐姐妹妹們去得多,留給我童年的印象也就很模糊了。
兒時已經遠去,童年不能複製,表兄弟姊妹們早已長大成人,姑婆、大姑孃、表爺、表娘、父親、母親等長輩已經先後離開人世,但童年走親戚時的情景卻一直留在腦海裏,忘也忘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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