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人悲秋,肇始風騷。自屈子「嫋嫋兮秋風,洞庭波兮木葉下」(湘夫人),到宋子淵「悲哉,秋之為氣也」(九辯),從曹子恆「秋風蕭瑟天氣涼,草木搖落露為霜」(燕歌行),至庾子山「蓋聞秋之為氣,惆悵自憐」(擬連珠)……佳作紛呈。
爾後,有唐杜子美上承宋子淵、庾子山,以位卑未敢忘憂國之心,作《秋興八首》,精醇高妙,風標千載。降及宋王之道、明錢謙益、清徐宗幹、民國黃侃諸公代有次韻,各擅風騷,惜終未洗「悲」情。
前輩嘗言:「詩言志,志者心有所之,宜乎悠悠千古,代有絕唱」,竊以為,時至今朝,紅塵擾攘,無不可以秋之「清涼」為劑。是故,以此為旨,略修訂舊作,有脫「悲秋」窠臼、不負時代之想,未敢存與杜老爭短長之心,僅此致敬經典,共度金秋。
(一)
梵聲嫋嫋出叢林,翠靄茫茫草木森。
一葦橫江千里浪,雙峰拱月半窗陰。
清涼時覺荷相憶,明淨長慚我所心。
借問鴻蒙元是妄,霜天風動複聞砧。
(二)
蒼苔鷲嶺柳西斜,半掩山門服九華。
鐘鼓追雲風過耳,江湖縱浪月浮槎。
流光往矣觀潮湧,歸鳥悠然別暮笳。
椽筆難鉤如此渡,雁書聊寄未央花。
(三)
畫舸爭流載夕暉,晴嵐雪瀑共霏微。
重山不礙輕舟過,對面俄驚白鷺飛。
稚子相隨憐有待,老夫自在願無違。
憑高最是農家樂,籬畔花黃蟹正肥。
(四)
玄蟬暮雨且琴棋,欸乃漁歌合大悲。
坐隱楸枰非舊日,行藏廣廈似今時。
七弦切切金商振,咫尺泠泠皓宇馳。
曲罷局成開霽景,神遊太古複何思。
(五)
八百年前住此山,煙霞舊識卷舒間。
烏龍白露催烹水,紫氣青牛話出關。
大道通天連碧野,一壺入妙上朱顏。
滄桑漸改真滋味,味品知無近馬班。
(六)
極頂沖霄孰轉頭,林泉澹泊每宜秋。
登臨乘興難言苦,嘯傲隨緣底處愁。
駿馬狂飆曾逐鹿,主人歡喜付盟鷗。
躋攀莫忘還家路,若個英雄壓九州。
(七)
性自閒閒懶用功,偏疑身至畫圖中。
菩提宛轉猶初葉,蘿蔦夤緣趁曉風。
青眼山光和月白,碧池楓影帶霜紅。
欣吾所好茶禪夢,漫道滄浪屬釣翁。
(八)
足下當心道不迤,拈香十里過南陂。
寧從佛海添鵬翼,更上蟾宮折桂枝。
說示蓮開迦葉老,衣傳鏡照法舟移。
回頭萬象呈佳色,一路芳菲柳自垂。
‧李之柔,詩人、學者、書法家,近年出版有《李之柔詩選》、《無住軒集》、《李之柔書法作品》(楹聯集)等,發表作品十餘萬字,二○一七年三月應邀在台灣舉辦個人詩文書法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