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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遇在山崗

時間:2017-07-23 03:15:46來源:大公網

   ││狼的傳奇故事

  我生長在皖南山區黃山腳下的芳村,這傳奇的故事開始於我就讀縣城高中三年級的那一年。暑假放學回家,照例每天下午,我都要拿着扁擔揹着蔑簍上山拾柴火當燃料用來燒鍋做飯。這是自給自足的田園生活不可少的一件事。那天,剛走到半山腰,不經意發現在草叢中躺着一隻受傷的野獸。是狐狸?是麂?是狼?我沒在意。好奇心使我走近觀察,見牠一隻後腿紅腫化膿,發出腐臭味,上面爬滿了螞蟻,牠已經是骨瘦如柴奄奄一息。見我在望牠,牠極力睜開那雙痛苦不堪的眼睛,可憐巴巴地望着我,似乎在說:救救我吧!那求助的目光讓我心生憐憫,決定試試救救這無助的生靈。我有一位同學的家長是當地的獵人,以狩獵野豬、野麂、野兔為生。我知道這類人往往也是土郎中,有一些治療外傷的技能與祖傳秘方。於是我到他家借來了剪刀、鑷子、紗布和草藥,回家用開水消毒後使用。幸運的是我竟然就地給這隻重傷的野獸成功地動了手術:從傷口夾出一根筷子般粗的生銹的箭頭,剪去了腐肉,清洗後上藥包紮好。過程中牠很配合,一聲不吭任我擺布。這時我才仔細地觀察,只見牠:外形與狗相似,但吻略尖長,耳豎立不屈,尾挺直狀下垂,體長約一點二米,分明是一隻公狼。為了使傷口盡快愈合,不能讓牠露宿野外。於是我把牠抱到柴房裏,鋪上乾草,為牠做了一張舒適的床。我想,為了養傷現在必須為牠提供營養。這事卻難為我啦!因為我不知狼的習性,他平日裏以什麼為食呢?書上說狼最喜歡吃羊、雞、鴨等活物,可我們南方很少牧羊,而且我決不能為救狼的生命而去殺生。我苦思冥想終於有了,那是每當我生病的時候,奶奶為我做的美餐,現在如法炮製:熬了一碗粥,投放了兩個雞蛋,再放了兩勺紅糖,啊多麼誘人的美餐!我試着餵牠,牠竟一勺一勺的吃得津津有味。多日傷痛的折磨耗盡了牠的精力,今日天降救星,也有了安全感,手術後疼痛減輕,吃完以後,不一會兒,牠就安然入睡了。

  以後的日子我每天給牠洗滌傷口換藥餵粥。為了便於呼喚,我給牠取名「東東」,牠很聰明,漸漸聽懂了我的話,有呼必應。過了半個月,傷口大有好轉,食量增加,已經不滿足於吃粥了。我便挨家挨戶去收集肉骨頭和剩飯剩菜以保證牠充分的營養。一個月後傷口基本愈合,可以站立了。但腿部肌肉萎縮,身體虛弱,走路一瘸一瘸的。為了使牠早日康復,我便天天抽時間陪牠在山坡上蹓躂,以防別的動物或人來傷害牠。因為狼這個家族的口碑實在不好,什麼「狼子野心」啊、「狼心狗肺」呀、「狼狽為奸」啊等等一系列的惡名,我也無從考證,是否「冤假錯案」也未知。不過,在鄉間,餓狼襲擊小孩的事件是常常發生的。然而,無論如何,這隻狼我決心要一救到底了。

  三個月以後東東已經完全康復,但卻沒有了昔日的野性,尤其是那目光也變得柔和了。據樵夫們說,狼是機智而兇猛的野獸,在深山老林中砍柴遇見狼是常有的事。只要你視而不見,徑直走過去,就相安無事;如果你盯着牠看,牠會立刻警覺起來認為你是向牠挑釁,那兩道陰森兇狠的目光令人不寒而慄,牠在等待時機向你發動攻擊。狹路相逢勇者勝,如果你膽怯了轉身逃跑那就惹禍上身了。狼奔跑的速度是驚人的,三步兩步追上你,前腳跨上你的後肩,你本能地一回頭,牠便一口咬住你的咽喉,你就死定了;如果你身強力壯威風凜凜,牠感到不是你的對手,就會轉身拖着尾巴逃之夭夭。而今的東東在生命垂危時得到我的救治和關懷,對我十分信賴。據有關資料記載,再兇猛的獸類也有溫情的一面,也有感恩之心。東東與我相處了一段時間,受到感悟,也許是潛移默化吧,變得和善了,乍一看還以為是狗呢。東東已習慣我們提供的熟食,對山坡上放養的雞群視而不見。為此,我倒擔心了,家中怎能長久餵養一隻野狼,何況現在牠已完全康復了。我幾次試着把牠送歸山林都失敗了,我到哪裏牠都緊緊跟隨,寸步不離。終於我想到了一個辦法,先餓了牠一天,次日帶牠長途跋涉來到一處深山老林,這裏似乎是東東的故鄉,只見牠東張西望,尋尋覓覓,似乎想起了什麼。當一隻野兔出現的時候,東東猶豫了片刻,也許是飢餓促使牠終於野性大發,撲上去一口咬住了咽喉叼進樹叢不見了。我終於長吁一口氣,逃也似的快速跑下山,總算成功地把牠送回狼的故鄉。

  轉眼間,送走東東已有三個月了,再也看不見牠的影子,難免有些牽掛。不知牠重返深山老林之後,是否能恢復昔日的狼的本性。在大自然變化無常的環境中,險象環生弱肉強食適者生存,東東能永遠是贏家嗎?為了解除心中的疑慮,我翻閱了許多有關的資料,把狼的特性進行了一番考察,得出的結論是:狼既耐熱,又不畏嚴寒,既耐飢,亦可盛飽。夜間活動,嗅覺靈敏,聽覺良好。性殘忍而機警,極善奔跑。適應性強,凡山地林區草原荒漠都適合狼的生存。狼以羊、兔等弱小動物為食,而在皖南山區,沒有獅虎之類的大型猛獸,狼便是山中之王。可以認為在當地生存競爭的食物鏈上狼位居頂端,我終於放心了。隨着時間的流逝,對東東的擔憂也漸漸地淡化了。

  翌年四月,清明時節,一天傍晚夕陽西下,我與家人正在用晚餐。突然聽到一陣異樣的叩門聲夾雜着「嗚嗚」聲。我趕忙打開門,赫然看見東東站在門口嘴裏叼着一隻麂的後腿,「嗚嗚」有聲,深情地望着我,我喜出望外激動地呼喚着牠。不料想,緊跟東東的身後還有一隻牠的同類─ 一隻身材玲瓏的母狼,牠的嘴裏叼着的是一隻野兔,更令我驚訝的是母狼的腳邊蹲着一隻胖嘟嘟的狼崽,憨態可掬,長得與巴兒狗一模一樣。啊!原來東東帶着牠的配偶和後代一家三口答謝恩人來了!我和我的家人像迎接久違的貴賓一樣,奶奶下廚做了一頓豐盛的狼的晚餐──甜味蛋花粥、美味排骨飯……牠們吃得津津有味一掃光。我拍拍母狼的臉頰說道「你的名字叫南南,記住啦!」又抱起狼崽拋上拋下玩耍,對牠說「你的名字叫嘻嘻,記住啦?」我們講話牠們都注目傾聽,用眼神回應,顯然都聽懂了,也記住了。遺憾的是造物主沒有賦予牠們以語言的功能。我們與東東一家嬉戲到深夜,人與狼如此和諧相處,真乃世間奇跡,在芳村一傳十十傳百,傳為佳話。

  不久我考取了大學,四年大學畢業以後,遠離家鄉在異地創業,已經許久沒有回家了。每當夜深人靜,常常因思念親人—奶奶、爸爸媽媽輾轉反側難以入眠,東東一家也自然融入了我的鄉愁。六年過去了,我終於重返家鄉和親人團聚。家宴間,我問奶奶,「東東南南嘻嘻現在怎麼樣了,是否常來拜訪?」奶奶說,「你走後的前兩年來過幾次,每次都有叼來野味。也許是因為你不在家,以後次數漸漸少了,但每年都會來。不知為什麼,最近有很長一段時間沒見牠們了」。我心中頓時疑慮重重。我知道狼的習性是晝伏夜出,於是在黃昏到來時,我備了手電筒爬上了山頂,大聲呼喚「東東」。六年前,牠們總是召之即來,但現在卻久久沒有動靜,一種不祥的預感湧上心頭。我不甘心,輾轉爬上多處山頂,喉嚨都喊啞了,仍然不見東東的身影……失落、沮喪、我低着頭憂心忡忡往回走。走到半山腰,隱約聽到樹叢中傳來輕微的「撒撒」聲,我心中一動,抱着一線希望四處尋找,終於發現了那緩緩向我移動的身影。我一個箭步跑到牠的面前,雙手扶住牠那艱難地勉強用後肢站立起來的身軀。啊,東東,終於找到你了!欣喜異常的我,在朦朧的夜色中端詳着牠,漸漸地悲從中來:只見牠往日矯健的身軀如今已是瘦骨嶙峋,犀利的雙眸已黯淡無光。我捧着牠的臉,焦急地問道:東東你怎麼啦?病了嗎?受傷了嗎?南南在哪裏?嘻嘻在哪裏?東東仰起頭,深情的目光飽孕痛苦的思念和悲愴,久久注視着我。無言的異類朋友,該有多少離情要向我訴說啊!時間彷彿凝固了,牠的眼睛漸漸地閉上,頭陡然向一旁猛一耷拉,雙腿從我的胸口滑落。我抱着牠,讓牠慢慢地仰天躺倒……啊!在這茫茫的黑夜裏,牠終於找到了歸宿,在人類朋友──我的懷裏,那樣的信賴、那樣的安詳,牠睡着了……不再醒來……我俯身撫摸着牠,打開電筒細細察看,赫然發現牠的腹部有一處可怕的槍傷,傷口紅腫腐爛,體內深深埋着一支生了銹的利箭,傷勢和六年前一樣,我自責,我彷徨,我無奈,我悔恨沒能二次救他,我哭泣着,傷心的淚滴落在牠的傷口上。

  第二日黃昏,我在與東東初次相逢的山崗上挖掘了一座墳,獨自為牠舉行着簡單的葬禮。當我正要填土的時候,不料想從樹叢中走出一隻母狼,我一眼認出,牠就是南南!只見牠體態臃腫,步履蹣跚,顯然肚子裏正在孕育着新的生命!牠低着頭旁若無人,來到墓旁,縱身一躍撲向東東的遺體,摩挲着,嗚咽着,久久不願離去……不忍看這生離死別的一幕,我的眼淚奪眶而出……人啊,人!你應該明白:地球是人類和飛禽走獸以及一切生靈共同的家園,作為萬能智者的人,理應成為牠們的保護神,更沒有權利剝奪它們的生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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