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西部世界》第一季裏的「西部世界」只是一座主題樂園 /網絡圖片

　　「你是否質疑過現實的本質？」這是現於本港Now TV 115台HBO頻道播出的美劇《西部世界》（Westworld）第一季開首的第一句台詞。與「侏羅紀公園」一樣，劇中的「西部世界」也是一座人造主題樂園，只不過園中的「居民」從恐龍變成了能夠以假亂真的人造智能機械人。/劉毅

　　這部斥資一億美金的HBO電視劇集，改編自美國一九七三年同名電影，劇本由強納森．諾蘭（Jonathan Nolan）和麗莎．喬伊（Lisa Joy）主力編寫，與諾蘭編劇的電影《星際啟示錄》一樣以科幻世界作為故事背景，講述一家名為Delos的高科技研究公司，在現實世界打造了一座「西部世界」遊樂園，園中「住戶」為人造機械人，它們按照人類設定的故事線生活，負責接待遊客（人類），功能正如網絡遊戲裏的NPC（非玩家控制角色）。

　　電影版《西部世界》只是一味強調血腥和恐怖，是一部不折不扣的恐怖電影，園中的機械人因感染病毒變得嗜血，繼而屠殺人類。而這點在劇版《西部世界》中有了變化，正如編劇諾蘭所言，他們想要探尋一些有關機械人更深層次的東西，故劇版園中的機械人並沒有感染病毒，而是有了意識。因此該劇的探究角度是從機械人開始，觀眾也是通過其中一個智能機械人—農場主女兒多洛莉絲（Evan Rachel Wood飾）的故事線，逐漸進入劇中世界。

　　人類在園中放縱欲望

　　與機械人需要按照程序生活類似，遊客不能殺系統不允許殺的機械人，所遇到的機械人和事，也都是Delos公司程序員預設好的故事線，只不過人類可以在園中無限制地放縱，做一些平時在現實世界中不會做（或不敢做）的事，對機械人行殘暴之事，包括「姦淫」和「殺戮」。劇中的機械人外表與人類並無二致，它們擁有美好的肌膚，有自我感情，受傷後也會如人類一般感到疼痛。置身園中，遊客常常分不清與自己對話的是人類還是機械人，故劇中出現最多的一句台詞是「你是真的嗎？」

　　《西》劇開場，觀眾看到的是一望無際的美國西部草原，配以英俊瀟灑的牛仔和美麗的農場主女兒的浪漫愛情場面。緊接着，畫面從西部世界跳至現代化的實驗室，原來西部牛仔泰迪（James Marsden飾）和農場主女兒多洛莉絲並非真實人類，狀似天作之合的愛情，不過是一段他人創作的故事腳本當中的情節。更可悲的是，機械人沒有過去和未來，一旦被人類「殺死」，記憶就會被清空，隨時都可以「翻生」，只需被樂園工作人員「召喚」回實驗室進行修復即可。

　　現實隱喻性令人玩味

　　綜觀以往同類型題材劇集，《西》劇「人類創造機械人，最後被機械人反攻」的智能機械人異化主題並不新穎，然而劇中三類人的行為和思維具有一定的現實隱喻性，才是最值得煲劇人玩味之處。

　　第一類人是主題公園的設計者和操縱者，明知設計出的這個世界並不真實，他們依然沉迷其中，以致無法自拔，創造機械人和設計故事腳本，以上帝角度「俯瞰」園中的機械人和遊客，其中以「西部世界」遊樂園創意總監羅伯．福特博士（Anthony Hopkins飾）最具代表性。亦因為造物主思想作祟，樂園設計師們希望設計出的機械人猶如真人，以滿足虛榮心，卻又懼怕它們真正的「覺醒」。這樣的矛盾心理正正是現代智能科技發展的困惑：人們渴望借助機械人的力量，卻又懼怕這種力量產生的衝擊。

　　第二類人是遊樂園中的遊客，他們雖然知曉自己在西部世界的遭遇都是不真實的，卻還是樂此不疲地參與其中，經歷一個又一個由程序員編寫好的事件，究其原因，正如遊客威廉（Jimmi Simpson飾）對多洛莉絲所說：「不管你曾經是誰，在這都無所謂，這裏沒規則，沒約束，你可以改變你的人生，可以變成另一個人，沒有人會批判你，能約束的人只有你自己。」所以，遊客才會撕掉原本在現實世界中正人君子的面具，在西部世界中露出最為殘暴和獸性的一面。編劇麗莎．喬伊曾作出以下描述：「《西部世界》是一場對人性的試驗。想探索在沒有道德和法律約束的世界中，人類慾望的黑洞將會有多深。」劇中樂園裏的人類，既是遊客，亦是玩家。雖然可以在樂園中為所欲為，卻並非所有遊客都會選擇製造邪惡事件，如何抉擇，與每個人的品格有關。

　　第三類人並非真實的人類，而是樂園中的機械人，在設計者和人類遊客眼中，它們只是洋娃娃，可以任由人類操控、侮辱，甚至殺害，處境猶如《真人Show》（The Truman Show，又譯：《楚門的世界》）中的男主角，並不知道自己所處的世界並非真實存在，且認為自己的遭遇都是上天注定，它們本不會記得自己過往被殺害、被人類修復的經過，卻在不斷的系統升級過程中，被人類加入了「幻想」，從而開始「覺醒」，有了意識和夢境，除了知曉「西部世界」的真相，還記起了自己被侮辱和被殺害的經過，逃離是唯一的解決辦法。因此，機械人與遊客的抉擇彰顯了它們／他們的「圍城心理」，即「裏面的人想出來，外面的人想進去」──生活在虛擬世界的機械人，渴望逃到現實世界以獲取真正的自由；而生活在現實中的人類忍受不了真實世界的乏味，所以渴望通過虛擬世界令自己暫時忘卻原本時空的煩惱。

　　智能生物終極反抗

　　與去年上映的電影《侏羅紀世界》（Jurassic World）一樣，《西》劇也在科幻和驚悚之外，在探討同一個問題，即人們是否真的可以主宰自己創造的智能化生物？答案是否定的。《侏羅紀世界》裏那些自負的科學家，本以為自己創造出一隻智能化人工恐龍，就可以稱霸世界，最終卻被恐龍撕成了碎片；《西》劇亦如此，遊樂園操控者妄想將機械人變成可供人類予取予攜的玩偶，看似一切都在控制範圍內，卻一切都不可控，最終結果也是機械人不甘心處於被壓迫地位，掄起屠刀向人類開戰。此外，《西》劇提出另一個疑問：當智能機械人已經「進化」到人類已分不清自己與它的區別時，人們是否依然能對機械人任意妄為？

　　劇中令筆者最為深刻的一幕是機械人女主角多洛莉絲「覺醒」之後，回憶起父母其實早已遇害，當樂園程序設計師伯納德．勞（Jeffrey Wright飾）問它是否要抹走關於失去雙親的記憶時，多洛莉絲的答案與伯納德．勞失去兒子後說的話一模一樣：「我不忍忘卻親人離去的痛苦，因為那是他們留給我的唯一想念。」此外，多洛莉絲被「召喚」回實驗室時，都被程序設計師問到，有關存在、夢境本源的話題，此處令筆者開始有一種分不清現實和虛擬的觀劇體驗，繼而明白了編劇的用意正是要借機械人的答案反思人類處境，從而令觀眾重新審視有關「存在」與「質疑」、「記憶」與「夢境」之間的哲學關聯。

　　其實，就算沒有遊客參與，機械人依然能構成一個完整的世界，它們之間也會產生愛情和親情，正如多洛莉絲父親對女兒說的那句話：「從我成為你的父親那天起，就不再是一個不經世事的少年人了，是你成就了我，而我也甘願如此。」不僅如此，多洛莉絲也會思考每天遇到的事情，是否就是冥冥之中的安排？這些機械人有着人類的思維模式，它們之間的情感，乃至對所處世界的質疑，讓筆者思考：我們身處的現實，是否亦如劇中一樣是一座被設計好的「西部世界」呢？

　　（圖片由Now TV提供，HBO, Home Box Office and Westworld are service marks of Home Box Office, Inc. ©2016 HBO Asia. All rights reserved.）